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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走廊里,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几乎能滴出水来……。

谢清禾身上还穿着那套破烂不堪、沾满自己与战友干涸血迹和尘土的作战服,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苍白着脸,一动不动地坐在冰凉的长椅上。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抠着长椅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眼睛又干又涩,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却一眨不眨,死死盯着监护室那两扇紧闭的、仿佛隔绝了生死的大门。

三间手术室,躺着三个人。

被敌人狙击手致命一击的大哥谢星辰、身份特殊仅存一息的“穿山甲”、以及因为一路颠簸伤势再次恶化的二哥谢星渊。

……

经过一系列紧急处理和抵达野战医院后的全力抢救,三人算是暂时脱离了危险。

谢清禾无力瘫坐在长椅上。

医生沉重的话语依旧在她耳边回响:“情况不稳定,尤其是那位胸口中弹的同志,子弹离心脏太近,手术风险极高,后续能不能醒来……要看他的意志力和恢复情况了。”

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都是凌迟般的煎熬。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轮子滚动的声音伴随着略显凌乱却有力的脚步声,打破了走廊里令人窒息的寂静。

脚步声带着一种特有的、属于军人的节奏,却又因轮子的滑动而显得有些异样,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焦灼。

谢清禾呆坐在长椅上,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灵魂。

连日来穿越边境的艰险,奔波激战、兄长的重伤、已将她的精力消耗殆尽。

监护室门上那盏刺目的红灯,像烧红的烙铁灼烧着她的心。

就在她几乎要被沉重的担忧压垮时,一阵急促的轮轴转动声由远及近。

她茫然抬头,看见走廊尽头,裴砚舟正被勤务兵推着急匆匆赶来。

他俊朗的脸上毫无血色,病号服外随意披着的军装更显得身形单薄,可那双总是沉稳的眼眸此刻写满了焦灼。

当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那双眼睛瞬间柔软下来,盛满了快要溢出来的心疼。

“清清……”

他开口,声音因急切和身体的虚弱而显得有些干涩沙哑,却像一道暖流,骤然刺破了谢清禾周身冰冷的屏障。

谢清禾猛地站起身。

或许是起得太急,或许是连日来的疲惫、伤痛和精神紧绷达到了顶点,她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耳鸣嗡嗡作响,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险些栽倒。

她连忙伸手扶住身后冰冷的墙壁,指甲几乎要掐进墙皮里,才勉强稳住了心神。

“别动”

裴砚舟见状心急如焚,强撑着就要起身,却因牵动伤口疼得倒抽冷气,不得不跌回轮椅。

额角渗出细密冷汗,他仍强撑着问:“清清,你怎样……”

“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

谢清禾难以置信地看向轮椅上的男人,声音沙哑而急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被紧急送到后方的军总医院进行治疗吗?”

她的目光落在他即使披着外套也能看出缠绕着厚厚绷带的腹部:“你的伤……那么重,怎么能乱跑?”

她永远忘不了找到他时,他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样子。

即便用了紫金丹,那样严重的伤势也需要静养,哪经得起这样折腾?

推着轮椅的小战士一脸为难,开口解释:“嫂子,营长他一醒来就……”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从谢清禾身上移开,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裴砚舟轻轻抬手制止了下属,目光始终没有从谢清禾身上移开。

他甚至等不及轮椅停稳,便强撑着用手臂支撑扶手,咬着牙试图站起来。

腹部的伤口被这个动作狠狠牵扯,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猛地窜遍全身,让他额角瞬间渗出了更多细密的冷汗,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褪得几乎透明。

“营长”小战士急忙上前搀扶。

“我没事。”

裴砚舟低喝一声,轻轻推开勤务兵的手。

忍着钻心的疼痛,几个蹒跚大步跨到谢清禾面前,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深邃的眼睛始终牢牢锁在谢清禾身上,仿佛她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清清,你……你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他的声音因强忍痛楚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扶住她手臂的大掌也在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腹部伤口崩裂的剧痛,还是因为看到她此刻模样时那剜心般的心疼。

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上满是几乎要溢出来的担忧,谢清禾一路上筑起的坚硬外壳,曾经属于黑道千金的张扬和狠戾,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心,突然就软得一塌糊涂。

谢清禾伸手,几乎是带着点凶狠的力道,将他按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声音却泄露了哽咽:“我没事,只是这段时间没有休息好……倒是你……裴砚舟你这个混蛋!”

她眼圈瞬间红了:“我费了多大的劲,担了多少的心,才把你从鬼门关救回来,你就是这么爱惜自己这条命的?早知道你这么不惜命,我何必……我何必自找这份苦吃!”

距离如此之近,他能清晰地看到她脸上未擦干的泪痕,看到她眼下的乌青,她作战服上已经发黑干涸的血迹。

那里面,有敌人的,有战友的,或许……还有她自己的。

往日里那个明艳张扬、仿佛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谢大小姐,此刻脆弱得像一碰即碎的琉璃。

看着这样的她,裴砚舟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反复揉捏,比腹部的枪伤还要疼上千万倍。

他咬着牙,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那阵因动作而掀起的剧痛,然后低下头,固执地试图与坐着的谢清禾平视。

只是直起身这个动作显然对他未愈的重伤是极大的负担和冒险。

剧烈的痛楚让裴砚舟呼吸瞬间变得粗重急促,冷汗涔涔而下,沿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

但他依旧坚持着,目光温柔而专注地凝视着谢清禾的眼睛,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温度和安全感都传递给她。

“清清,不要生气可好”

裴砚舟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你在前线拼命……我若一个人回了后方,就算躺在金窝银窝里,也不可能安心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