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舟立刻调整了语气,声音因伤势本就有些沙哑,此刻更是故意拖长了调子,裹挟着浓得化不开的委屈和控诉。
幽幽地飘过去:“清清……你眼里是不是只有你两位哥哥了?”
这怨夫般的语调成功让谢清禾准备沾水的动作一顿。
转过身,疑惑地看向他。
只见裴砚舟俊美的脸上血色尚浅,却硬是营造出一种“我很虚弱、我很委屈”的神态。
那双惯常带着几分痞气和不羁的桃花眼,此刻眼巴巴地望着她,眸光黯淡,像极了被主人无情冷落、急需抚摸和安慰的大型犬。
“我都盯着你看半天了……”
他继续控诉,甚至微微蹙起了眉头,演技十足地抬手捂着自己左胸心口的位置:“也不见你回头问我一句渴不渴,饿不饿,我这心里头,凉飕飕的。”
他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比腹部的伤口还疼得钻心。”
配上他那张棱角分明、帅得极具侵略性的脸,此刻这番作态,竟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反差萌,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谢清禾先是愣了一瞬,随即恍然——这家伙,是在跟她演苦肉计,吃飞醋呢。
心下哭笑不得,放下手中的棉签和水杯,几步走到他床边,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又仔细端详他的气色,故意调侃道:“没发烧啊,怎么开始说胡话了,看来是真疼糊涂了,要不要我现在就去叫医生来给你好好看看”
她指尖微凉,触在他略显温热的皮肤上,带来一丝舒适的沁凉。
裴砚舟顺势一把抓住她欲收回的手,紧紧握在掌心,不容她抽走。
继续用那副委屈巴巴的语气道:“医生看不好,我这是心病,药石无灵。”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对面两张病床,酸溜溜地补充:“某人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个重伤未愈、名正言顺的丈夫了,整天围着‘别人’转,虽然那是你哥哥……是至亲,但我这里……”
他说着,拉着她的手,用力按在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
隔着一层薄薄的病号服,谢清禾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下强健而有力的搏动,一下,又一下,敲击着她的掌心。
“这里”
裴砚舟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说得无比认真:“酸得很,难受。”
掌心下是他滚烫的体温和蓬勃的生命力,眼前是他毫不掩饰的、近乎孩子气的独占欲和抱怨。
连日来因哥哥们伤势而积压在心底的阴霾,担忧、恐惧、疲惫……
仿佛忽然被这阵酸风酸雨吹开了一道缝隙,透进了些许轻松的空气。
谢清禾无奈又纵容地叹了口气,俯下身,在他紧抿的、带着些许倔强的唇角,轻轻印下一个安抚性的吻。
“你啊……”
她声音里带着笑,又有点心疼:“我看你不是受伤,是掉醋缸里了,浑身上下都酸得冒泡了。”
她直起身,依旧握着他的手,认真道:“他们是我哥哥,是血脉相连的亲人。而你,”
她直视着他瞬间亮了几分的桃花眼,语气坚定而缱绻:“裴砚舟,你是我自己选的,是生死与共的爱人,是要携手走一辈子的人。这醋,你也值得吃?”
裴砚舟被她这一吻和清晰无比的表白瞬间抚慰了,眼底那点故作委屈的幽怨瞬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计谋得逞后的明亮笑意和深藏在底的无尽温柔。
他收紧环住她的手臂,将人更紧地搂在怀里,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
低沉的嗓音带着满足的喟叹:“吃,怎么不吃,看你为他们忙前忙后,眼角风都不扫我一下,我都恨不得这伤再重几分,好歹能换你多心疼我一会儿,多看我几眼。”
“呸呸呸……你这混蛋,胡说八道。”
谢清禾闻言立刻竖起柳眉,连忙伸出食指抵住他菲薄的唇,嗔怪地瞪他一眼,眼中却漾着水波般的柔情。
“你如果再咒自己,我就与你离婚,所以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好好养伤,快点好起来。等你好了……”
她脸上不受控制地飞起一抹红霞,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娇嗔的威胁:“等你好利索了,看我怎么跟你算今天这笔‘乱吃飞醋’、还咒自己的糊涂账……”
阳光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为这间充斥着药水味的病房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边。
沉重的气氛被这温馨拌嘴悄然驱散,只剩下彼此心跳声交织出的,名为爱与在乎的旋律。
裴砚舟拉着谢清禾的手,按在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我这里还是又酸又疼,难受得很,我要清清的吻才能安抚。”
他指尖温热,话语直白又带着不容拒绝的撒娇意味。
谢清禾脸颊不由得微微发热,这男人重伤后反而更会耍无赖了。
她想要抽回手,却没成功,只好压低声音道:“别闹了,这是在医院,不是家里,况且我哥哥他们还没脱离危险呢,你跟昏迷的人计较什么?”
“昏迷的人也是男人。”
裴砚舟理直气壮地小声嘀咕,尤其还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让你那么紧张的男人,后面这句他没敢说出口,但眼神里表达得明明白白。
就在这时,病房门口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压抑着的咳嗽声。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李兵和袁小山正尴尬地站在门口,手里提着水果和营养品,显然刚才那一幕被他们看了个正着。
李兵一脸“我什么都没看见”的表情,眼神飘忽地看向天花板。
袁小山则憋着笑,肩膀微微抖动。
谢清禾的脸瞬间红透,猛地抽回手,嗔怪地瞪了裴砚舟一眼。
裴砚舟倒是脸皮厚,只是略显遗憾地咂咂嘴,然后没事人一样地看向门口,恢复了平时那副略带疏离的矜贵模样:“你们俩怎么来了,东西放那边吧。”
李兵和袁小山如蒙大赦,赶紧把东西放下,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生怕再多待一秒就会笑出声或者被裴营长的眼刀误伤。
病房里又只剩下他们四人。
谢清禾红着脸,故意不理裴砚舟,转身又去照顾哥哥们。
裴砚舟看着她微红的耳根和依旧忙碌的背影,嘴角却悄悄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
而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就在这温馨拌嘴的间隙,病床上,谢星辰放在被子外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