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的车队走得不快，主要是伤员太多。永宁公主虽然服了往生花瓣，但被抽取过生机，身子虚得厉害，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苏清栀更不用说，强行动用本命真火的后遗症加上幽冥谷的阴气侵蚀，让她像个易碎的瓷娃娃，稍微颠簸一下就咳血。
墨临渊的情况也不乐观。强行融合往生花之力暂时压制了血脉冲突，但就像用巨石堵住即将决堤的洪水，一旦压制不住，反噬会更猛烈。玄真子给他诊脉后，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最多三个月。”他在马车里对墨临渊说，声音压得很低，没让隔壁车的苏清栀听见，“三个月内，必须找到彻底调和血脉的方法，否则……”
他没说完，但墨临渊懂。否则会爆体而亡，或者经脉尽断成为废人——这还是最好的结果。
“有什么办法？”墨临渊问得平静，像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玄真子沉默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卷发黄的帛书：“这是《玄医秘录》终章的残页，贫道从幽冥谷带出来的。上面记载了一种古法，‘阴阳调和术’。需要一对心意相通、血脉相融的夫妻，以双修之法引导彼此气血运转，达至阴阳平衡。但……”
他顿了顿，看向墨临渊：“此法风险极大。若两人心意不够相通，或气血运转出错，轻则双双重伤，重则当场殒命。而且，必须在一个绝对安全、无人打扰的地方进行，耗时至少七天七夜。”
墨临渊接过帛书，扫了几眼。上面的文字古奥艰涩，配图更是……让人面红耳赤。他面无表情地收起来：“知道了。还有别的方法吗？”
“有。”玄真子指了指车外，“天门。”
墨临渊眼神一凝。
“天门之后，是另一个世界。”玄真子声音悠远，“那里没有阴阳失衡，没有生老病死。只要踏入天门，你体内的问题自然解决，小师侄的伤也能痊愈，甚至……贫道的妻子也能复活。”
他说得平静，但眼中闪烁的光芒出卖了他——那是近乎狂热的期待。
“道长真的相信天门存在？”墨临渊问。
“贫道见过。”玄真子斩钉截铁，“二十年前，在昆仑山巅。那是一道七彩的光门，悬浮在云海之上。贫道的妻子……就是在那道光门前，被血骨杀死的。她临死前推了贫道一把，贫道才捡回一条命，却永远失去了双腿。”
他掀开道袍，露出那双枯木假肢：“这些年，贫道走遍天下，寻找打开天门的方法。直到在《玄医秘录》终章里找到线索——需要纯阳之血和纯阴之体，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以特定的仪式，才能唤出天门。”
“所以您找上我们。”墨临渊明白了。
“是。”玄真子坦然承认，“宸王殿下是皇室血脉，至阳至刚；小师侄是纯血破蛊体，至阴至纯。你们是天生的‘钥匙’。但贫道之前没说实话——打开天门需要付出的代价，比贫道说的要大得多。”
“什么代价？”
“献祭。”玄真子声音干涩，“需要献祭一对真心相爱之人的……全部生命。用他们的生命为燃料，才能推开那扇门。”
马车里死一般寂静。
良久，墨临渊笑了，笑容很冷：“道长是想用我们俩的命，换您妻子的命？”
“贫道……”玄真子张了张嘴，最终颓然低头，“是。贫道原本是这么打算的。但这一路走来，看着你们……贫道下不了手。”
他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小师侄像极了贫道妻子年轻时的样子，倔强、聪明、嘴上不饶人却心软得很。宸王殿下你……为了救她可以不要命。贫道若真用你们的命换回妻子，她复活后第一个要杀的，就是贫道。”
墨临渊盯着他看了很久，确认他说的是真心话，这才缓缓开口：“那天门，还有别的打开方法吗？”
“有。”玄真子从怀里又掏出一张更破旧的羊皮卷，“这是贫道从苗疆古籍里找到的。上面说，若能集齐‘三圣物’——往生花、千年雪莲、还有‘龙血晶’，以三圣物为祭，可免去生命献祭，强行打开天门。”
他苦笑：“但往生花只剩根茎，药力大减。千年雪莲还要等二十年。龙血晶……传说中是真龙心头血凝结而成，早已绝迹千年。所以这个办法，等于没有。”
墨临渊接过羊皮卷，仔细看了起来。卷上文字是苗疆古语，配有简陋的图画：一朵七色花、一株雪莲、还有一块血红色的晶石。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那是离开幽冥谷前，从血骨长老尸体上搜出来的。里面除了一些零碎，就剩一块拇指大小的红色石头，触手温润，隐隐有光华流转。
“道长看看这个。”
玄真子接过石头，只看一眼，手就抖了起来：“这……这是……龙血晶的碎片？！虽然只有这么一点，但确实是！你从哪得来的？”
“血骨身上。”墨临渊淡淡道，“看来他也在收集三圣物。”
玄真子激动得语无伦次：“有希望了！只要找到完整的龙血晶，再等千年雪莲开花，或者……或者用其他方法补全往生花的药力，天门就能打开！到时候不止贫道的妻子，所有人的问题都能解决！”
墨临渊看着他狂热的样子，泼了盆冷水：“往生花根茎药力只剩一成，怎么补全？千年雪莲还要等二十年，我们等得起吗？”
玄真子像被掐住脖子，激动僵在脸上。是啊，等不起。墨临渊只有三个月，苏清栀虽然服了花瓣，但根基已损，最多也就能撑三五年。
希望明明就在眼前，却遥不可及。
这时，马车外传来苏清栀虚弱但清晰的声音：“你们俩……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是不是在商量怎么赖账？”
墨临渊和玄真子对视一眼，同时露出无奈的笑。这丫头，耳朵真尖。
墨临渊掀开车帘，看见苏清栀被永宁公主扶着，站在车外。她脸色还是苍白，但眼睛亮晶晶的，手里拿着那个装往生花瓣的玉盒，一副“谁敢赖账我跟谁拼命”的架势。
“没有赖账。”墨临渊跳下车，小心地把她抱起来，“在说正经事。”
“什么正经事比算账还正经？”苏清栀狐疑地看他，又看玄真子，“师伯，您是不是又想坑我们？”
玄真子老脸一红：“咳咳……贫道这次真没有。”
“那你们在说什么？”
墨临渊把她抱回自己马车，关上门，才把天门和三圣物的事说了一遍。苏清栀听完，沉默了很久。
久到墨临渊以为她又昏过去了，她才开口：“所以，只要集齐三圣物，就能打开天门，解决所有问题？”
“理论上是的。”玄真子点头，“但我们现在只有龙血晶碎片和残损的往生花根茎。千年雪莲要等二十年，等不起。”
苏清栀忽然笑了，那笑容有点狡黠：“谁说要等二十年？”
两人同时看向她。
“千年雪莲是二十年一开花没错。”苏清栀从药箱底层翻出一本破破烂烂的笔记，“但师父的笔记里写过，有一种‘催灵术’，能用大量珍稀药材强行催熟灵药，缩短生长周期。虽然催熟后的药效会打折扣，但如果是用来做祭品打开天门……应该够用吧？”
玄真子眼睛一亮：“催灵术？贫道听说过！但需要的药材极其珍稀，而且施术者会损耗大量精血，甚至有生命危险！”
“所以才要找你们商量啊。”苏清栀理直气壮，“师伯您见多识广，去找药材。王爷您有钱，负责买。我嘛……负责施术。分工明确，公平合理。”
“不行！”墨临渊想都没想就反对，“你的身体不能再损耗了！”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苏清栀看着他，“三个月，你等得起？三五年，我等得起？公主的身子需要调养，阿依娜的寿元要补，师父还在圣教地牢里受苦——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我们没有时间等了。”
她握住墨临渊的手，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砸在人心上：“王爷，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赌赢了，所有人都能活。赌输了……大不了黄泉路上继续算账，我连下辈子的账本都准备好了。”
墨临渊看着她眼中那股熟悉的、不要命的倔强，知道劝不动了。他深吸一口气，看向玄真子：“道长，需要哪些药材？列单子。本王就是挖遍天下，也给你找来。”
玄真子眼眶发热，重重点头：“好！”
永宁公主在车外听着，眼泪无声滑落。她推开一条门缝，小声说：“皇兄，皇嫂……我帮你们。回京后，我去求父皇，动用皇室所有力量……”
“公主，”苏清栀朝她招手，“你过来。”
公主钻进马车。苏清栀从玉盒里又拿出一片黄色花瓣：“这个给你，每天含一点，调养身子。等我们都好了，我教你医术，教你怎么保护自己，再也不让别人欺负你。”
公主接过花瓣，用力点头：“嗯！”
车队继续前行，离京城越来越近。
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马车里，苏清栀靠在墨临渊肩上，小声说：“王爷，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什么？”
“催灵术需要很多钱。”她眨眨眼，“你看啊，珍稀药材都很贵，再加上我的劳务费、风险费、精神损失费……这账，得重新算。”
墨临渊：“……”
他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那本已经写满的账本，翻到最后一页，递给她：“本王整个人都是你的，还怕还不起？要加多少，你自己写。”
苏清栀眼睛一亮，接过笔，郑重其事地写下一行字：
“墨临渊，欠苏清栀——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