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籽丰的手,稳稳地按在了那扇承载着无尽岁月与秘密的青铜巨门之上。冰冷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门板上那些日月星辰的浮雕仿佛在他掌心下微弱地搏动,与他灵魂深处的【初级秩序共鸣】产生着玄妙的共振。
他能感觉到,门后隐藏着惊人的秘密,或许关乎那星空威胁的真相,也关乎他能否更快地积蓄力量,完成他心中的蓝图——不仅要彻底驱逐那些肆虐的侵略者,更要为此界留下足以应对未来危机的知识体系,建立起一个强大的守护体系。他甚至已经开始在心中勾勒,待一切尘埃落定,要与张启山、二月红这些并肩作战的伙伴们,在长沙城的某个安静角落,摆上一桌好酒,不必谈论天下大势,只话寻常,好好告个别。
身后,张启山与二月红屏息凝神,所有的期待与凝重都凝聚在这扇即将洞开的门扉之上。九门的伙计们也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既紧张又期待。
没有预想中需要巨力推动的沉重,当王籽丰灌注了精纯秩序之力的手掌与门扉接触超过三息之后,青铜门像是被注入了灵魂,内部传来一阵低沉悠长、仿佛来自远古的机括运转之声,随即,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门后,并非预想中的藏宝密室、控制中枢或是更恐怖的封印之地,只有一片极致的、仿佛连时间和光线都能吞噬的虚无黑暗。那黑暗深邃得令人心悸,完全隔绝了任何感知的探查。
就在这黑暗显现,三人心神都被其吸引的刹那——
“嗡——!!!”
一阵极其突兀、与周围万年玄冰、古老青铜格格不入的、属于现代工业造物的狂暴引擎轰鸣声,猛地从那片绝对的黑暗中炸响,瞬间撕裂了云顶天宫亘古的寂静!
紧接着,两道刺眼到极致、带着某种蛮横规则的炽白远光灯柱,如同撕裂虚无的审判之剑,骤然从门后射出,精准无比地将站在最前方的王籽丰完全笼罩!
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世界规则层面的恐怖锁定感瞬间降临!王籽丰只觉得周身空间仿佛在刹那间凝固成了金刚琥珀,他引以为傲的、经过永动核心无数次强化的精神力,如同陷入了无边泥沼,念头转动变得无比艰难;体内浩瀚的能量奔腾骤然迟滞,如同被冻结的江河;意识中向虫群下达指令的通道也仿佛被强行掐断!他想侧身闪避,想瞬间激活共生武装最强防御,想不惜代价引爆永动核心部分能量挣脱这禁锢,甚至想不顾一切地催动那尚不稳定的净化之火,哪怕只能烧掉那该死的车头灯!
但这一切的挣扎,在那黄色巨影携着无可抗拒、仿佛“因果律”本身的力量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那种感觉,就像蝼蚁面对倾塌的山岳,无论它如何挥舞触须,都无法改变被碾压的命运!
是它!还是它!那辆黄色的、肮脏的、蛮横的泥头车!再一次,以这种荒诞、突兀而不讲理的方式,闯入了他的命运!
“混账!我还有很多事没做——!侵略者还没赶尽杀绝!答应老张的超级兵工厂图纸还没画完!留给二爷的音律心得才写了一半!老子还想看着这片土地重现安宁繁华!我甚至……还没来得及跟那群家伙好好喝一顿告别酒啊——!”
王籽丰的瞳孔剧烈收缩到极致,脑海中如同走马灯般闪过无数未竟的画面与汹涌的情绪——对未尽责任的不甘,对侵略者的愤怒,对伙伴们的歉意,以及对这操蛋命运的巨大憋屈,在他心中轰然爆发,却连化作一声完整怒吼的时间都没有!
所有的念头,都在那散发着油腻反光、庞大无比的黄色车头,再一次以那种仿佛跨越了时空界限的、精准到令人绝望的方式,狠狠撞上他身体的瞬间,化为了一片破碎的空白。
“砰!!!”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的撞击声爆开!
这一次,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那经过多次强化、本应坚不可摧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感受到了灵魂仿佛被硬生生从这具已然强大的躯壳中轰击得脱离出来的剧烈撕扯感!
“这次——他妈*的又是哪里啊?!!”
带着满腔的未尽之语、滔天的怒火与巨大的、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无力感,他那充满不甘与探寻的怒吼,终于冲破了规则的瞬间阻滞,在空旷冰冷的平台上激烈地回荡开来。
然而,他的身体却已不受控制地被那撞击所蕴含的、超越理解的巨力裹挟着,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轻飘飘却又无可挽回地倒飞而入,瞬间被青铜门后那片绝对的黑暗彻底吞噬,消失无踪。
……
青铜门在王籽丰身影消失后,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灵性,发出了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般的轻响,缓缓关闭,严丝合缝,恢复了那亘古不变的沉寂模样。门上的日月星辰浮雕光芒尽敛,重新变得冰冷而古朴。
平台上,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那仿佛还在空气中震颤的、王籽丰最后的怒吼余音。
张启山和二月红僵硬地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极致的惊骇与一片空白的茫然之中。他们眼睁睁看着那黄色的怪物出现,撞击,然后带着王籽丰消失,整个过程快得超出了他们的反应极限,也颠覆了他们所有的认知。
几秒钟后,一股无形无质、却浩瀚无比的波动,以那扇青铜门为中心,悄然却迅猛地扫过整个云顶天宫,扫过塔木陀的每一寸土地,扫过千里之外的长沙城,扫过了所有与王籽丰有过交集的人、事、物。
张启山猛地晃了晃头,眼神中的茫然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经历了连番苦战后的疲惫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他看向同样神情恢复“正常”的二月红,嗓音有些沙哑:“二爷,此处凶险异常,非久留之地。下方那棺椁虽暂时平静,但气机牵引之下,终是心腹大患。我等需尽快离开,从长计议。” 在他的记忆里,他们是历经千辛万苦找到了云顶天宫核心,发现了被封印的恐怖棺椁,经过一番险象环生的探查后,因无法找到稳妥的处置方法而选择暂时退走。
二月红点了点头,俊美的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色,却不再提及方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仿佛那段记忆从未存在过:“佛爷说的是。此地诡异,能量紊乱,红某亦感心神不宁,还是尽早离去为妙。”
他们转身,带着那些同样觉得“本该如此”、只是心中莫名有些空落落的九门伙计,沿着来路,迅速而警惕地撤离。关于那扇突然打开的青铜门,关于那辆狂暴的黄色钢铁巨兽,关于那个被撞入黑暗、曾与他们并肩作战的身影……所有的相关记忆,都如同被最高明的工匠,从他们的脑海中最精准、最彻底地剔除、修正,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只余下探索云顶天宫遇阻而归的模糊经历,以及一种淡淡的、不知从何而来的遗憾。
……
数月之后,乃至数年之间,长沙乃至更广阔的华夏战场上,开始流传起一些关于“神助”、“天降奇兵”的传说。
张启山的部队,总在他为战略物资、为将士伤亡焦头烂额之际,“偶然”发现一些位置隐秘、防守却意外薄弱的敌方仓库,里面囤积着如山的粮食、崭新的德制武器、甚至还有大批特效消炎药。更有时,会在他的指挥部案头,莫名出现一些字迹潦草、却直指战术关键的匿名建议,或者是一些描绘着超越时代单兵装备概念的简图(简化版虫群辅助作战理念),虽难以完全复制,却极大地开拓了思路,提升了部队的战斗力。
红党方面,则持续接收到来源成谜、却总是雪中送炭的巨量援助。不仅仅是枪支弹药、药品电台,更有一些用极其精炼语言写就、关于未来国际局势转折、关键战役突破口以及某些基础工业、农业、医药领域突破性技术的原理性指导。这些援助和知识,如同精准投放的甘霖,总是在最艰难、最需要的时刻出现,无声地扭转着战局,滋养着力量,仿佛有一只无形而温暖的手,在默默地、坚定地拨动着历史的天平。
张启山在某个深夜,独自坐在书房,对着又一次突然出现在办公桌上的、一份关于某个即将发生的重大阴谋的详细分析报告(那字迹,他莫名觉得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沉默了许久。窗外月色清冷,他举起酒杯,对着空无一人的庭院,声音低沉而郑重地说了一句:“不管你是谁……兄弟,多谢。”然后,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辣意从喉间直烧到心底,却化不开那缕莫名的惆怅。
二月红在梨园教导亲传弟子时,偶尔会示范一段旋律古朴奇异、却隐隐蕴含着安抚心神、振奋精神力量的调子。弟子问起来源,他只是微微恍惚一下,随即淡然笑道:“此为师在一次险死还生的探险后,于梦中所得,或许能……聊以慰藉,涤荡尘心罢。”
他们驱逐侵略者的事业,因为那些仿佛凭空出现的物资与悄然传播的知识,走上了比原有历史轨迹更顺畅、代价也更小一些的道路。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因为那些无人知晓的馈赠,悄然积蓄着更多新生的力量与希望。
而那个带来了这一切变化,心怀滔天壮志与未竟承诺,却来不及好好告别,甚至其存在痕迹都被世界悄然抹去的人,此刻正从一片无边无际、连意识都几乎要涣散的混沌黑暗中,挣扎着,缓缓凝聚起一丝微弱的清明。
新的世界,未知的规则,截然不同的挑战,伴随着他那句充满无奈、愤怒与一丝宿命般探寻的呐喊,正徐徐拉开沉重而神秘的大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