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籽丰最后的意识,还停留在被那辆该死的、闪烁着不规则光芒的“穿越专员泥头车”撞飞的瞬间。没有预想中的剧痛,更像是一脚踩空,坠入了无垠的流光隧道。
等他再度恢复感知,脚底传来坚实的触感,鼻腔里萦绕的不再是都市的尾气,而是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芬芳。
他睁开眼,有些茫然地四下张望。
眼前是一座精致的小楼,飞檐翘角,透着江南水乡特有的婉约。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楼前屋后、廊下窗前,那一片争奇斗艳、繁盛至极的花海。月季、蔷薇、兰草、牡丹……许多他叫不出名字的花卉,在这里仿佛挣脱了季节的束缚,肆意绽放,织成一幅绚烂的锦缎。
“嚯,这是掉哪个植物园里了?”王籽丰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声音带着点刚穿越的沙哑。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普通的现代休闲装,与这古色古香的环境格格不入。灵魂深处,那枚得自异界战场的【永动核心】正如同宇宙初开时的奇点,缓慢而坚定地旋转,温润的能量无声无息地洗刷着他的四肢百骸,强化着他的体魄,滋养着他的灵魂。意识角落,【智械核心】如同一台超维计算机,待机静默;而【晶甲虫母】则传递来一丝亲昵与服从的意念。
他深吸一口气,那混合了上百种花香的空气涌入肺腑,竟让他因为穿越而略显激荡的心神平复了不少。“这地方,有点意思。”
他信步向前,目光很快被楼阁门口的一块匾额吸引——“百花楼”。
三个字笔力遒劲,带着一种闲适与超然。
“百花楼……这名字,有点耳熟啊。”王籽丰摩挲着下巴,眼神闪烁。得益于穿越前被泥头车强行塞入的“诸天常识包”以及自身就是个武侠迷,他迅速在记忆库里检索着相关信息。
“陆小凤传奇?花满楼?!”一个名字跳了出来,伴随着的是那位传奇人物“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风采,以及他虽目不能视,却心纳百川,独居百花楼的设定。
“所以,第一个世界是这里……”王籽丰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意,“这地,我熟啊!”
熟知剧情,就是他最大的金手指之一。更何况,他还身负诸多超越此界的力量。一股名为“安心”的情绪,取代了最初的茫然。
他正思忖着,一个温和清朗的声音从楼内传来,如春风拂过琴弦:
“门外有客至,百花亦欣然。阁下既已到此,何不入内一叙?”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送入耳中,带着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魔力。
王籽丰眉梢一挑,暗道:“果然是他。”他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衣襟,脸上挂起一丝好奇与略带莽撞的笑容——这正符合他此刻准备扮演的、误入此地的“旅人”身份,迈步走进了百花楼。
楼内更是别有一番天地。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洒下斑驳的光影。各式花卉摆放得错落有致,非但不显拥挤,反而营造出一种生机勃勃的雅致。一位身着浅色长衫的公子,正背对着他,俯身在一个花架前,手中拿着一只小巧的水壶,细心地为一盆花卉浇水。
他动作舒缓,神态专注,仿佛周遭一切都与他无关,眼中只有那一方花草天地。
王籽丰的目光,却越过了公子的肩头,落在了他正在照料的那盆花上。
那是一株兰花,但形态极其奇特,花瓣呈罕见的紫金色,在阳光下流转着淡淡的光晕,一看便知绝非凡品。然而,此刻这株珍稀兰花的叶片却微微卷曲,边缘泛着不健康的枯黄,最顶端的一个花苞更是耷拉着,色泽黯淡,一副生机将绝的模样。
浇水的公子轻轻放下水壶,伸出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那黯淡的花苞,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这声叹息中蕴含的惋惜与无奈,如此真切。
即使不看正面,王籽丰也能确定,此人定是花满楼无疑。那份温润如玉的气质,以及对花草发自内心的怜爱,作不得假。
“那个……”王籽丰开口,声音刻意带上了一丝初来乍到的迟疑与好奇,“恕我冒昧,这盆‘紫金琉霞兰’,可是害了‘厌光腐根症’?”
他这话一出,花满楼浇水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缓缓直起身,转过身来。
王籽丰终于看清了他的脸。眉目清俊,嘴角天然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最特别的是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却缺乏焦距,正如传说中那般,无法视物。但即便如此,他“望”向王籽丰时,依旧给人一种被认真注视的感觉。
“阁下好眼力。”花满楼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竟识得此兰,还道出了病症。花某请教,何为‘厌光腐根症’?我翻阅古籍,只知此兰近来精神不济,却始终查不出缘由。”
他的态度谦和,丝毫没有因王籽丰的突然闯入和年轻外貌而有所轻视。
王籽丰心中一定,知道自己这第一步走对了。他上前几步,来到花架前,凭借着【智械核心】瞬间调用数据库对比分析出的结果(尽管在他看来这只是前世积累的植物学知识),侃侃而谈:
“此兰并非中土原生,乃海外火山岛阴麓特产,性喜潮润阴凉,惧强光直射,其根系尤畏湿热淤积。我看此盆摆放位置,午后必有西晒,阳光猛烈。加之近日想必雨水较多,盆土虽表面干燥,内里却未得充分通风,湿热交加,导致根系微微腐烂,故叶片卷曲枯黄,花苞无力绽放。此症,我称之为‘厌光腐根’。”
他一番话条理清晰,将病因、病理、表征说得明明白白,甚至点出了此兰的原产地。这已经不是“略懂”可以形容,简直是精于此道的大行家。
花满楼脸上的惊讶之色更浓,他仔细“听”着王籽丰的话,又伸手摸了摸盆土,感受了一下湿气,若有所思。“阁下所言,丝丝入扣,花某受教了。只是……既知病因,不知可有解救之法?此兰乃一位挚友所赠,若就此枯萎,花某心中实在难安。”
他话语中的恳切,毫不作伪。
王籽丰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微微一笑,带着一种“小事一桩”的从容,道:“幸好发现得早,根系腐烂不深,尚有挽回的余地。”
他伸出手指,轻轻点在那株紫金琉霞兰的根部土壤上。心念微动,一丝微不可查、蕴含着无限生机的翠绿色能量,自【永动核心】流出,透过他的指尖,悄然注入植株之内。
在外人看来,他只是用手指碰了碰花盆而已。
然而,下一刻,奇迹发生了。
那原本卷曲枯黄的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来,色泽由枯黄迅速转为充满生机的翠绿。最神奇的是顶端那个耷拉着的花苞,仿佛被注入了无穷活力,猛地昂起了头,花瓣层层舒展,原本黯淡的紫金色变得鲜活而浓郁,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甚至散发出一股比之前浓郁十倍的清雅异香!
枯木逢春,刹那芳华!
这一幕,堪称神迹。
花满楼虽然看不见,但他的其他感官远超常人。他清晰地听到了叶片舒展时那细微的“窸窣”声,闻到了那骤然爆发、沁人心脾的奇异花香,甚至能感受到那株兰花周围空气的流动都变得不同,充满了盎然的生机。
他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彻底的震撼。
“这……这是……”他忍不住上前一步,伸手轻轻抚摸那重新变得坚挺饱满的叶片和那怒放的花朵,指尖传来的生命力让他心神俱震。“枯木逢春,逆转生死……阁下,真乃神人也!”
他转向王籽丰的方向,深深一揖,语气无比郑重:“花满楼多谢阁下救兰之恩!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成了!王籽丰心中暗喜,面上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伸手虚扶了一下:“花公子不必多礼,举手之劳而已。在下王籽丰,一颗微不足道的种子,期盼丰硕之意。今日路过宝地,被百花香气吸引,贸然闯入,还望花公子勿怪。”
“王籽丰……王兄过谦了。”花满楼直起身,脸上洋溢着真挚的喜悦,“若这般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都只是‘微不足道’,那天下间还有几人敢称有能?王兄乃爱花惜花之人,能得遇王兄,是花某之幸,亦是这百花楼之幸。若不嫌弃,还请入内稍坐,容花某奉上一盏清茶,略尽地主之谊。”
他的邀请发自内心。一个拥有如此神奇手段,又对花草如此了解的人,无疑极大地引起了花满楼的好奇与好感。
“那就叨扰了。”王籽丰从善如流,他本就是为了接近这位关键人物而来。
随着花满楼步入内室,在一张铺着软垫的梨木椅上坐下,很快便有侍女奉上香茗。茶香清冽,与满室花香交融,沁人心脾。
两人品茶闲聊,多是谈论花卉养护、各地风物。王籽丰凭借着【智械核心】储备的庞大知识库(在他认知里是前世积累),以及被【永动核心】优化过的思维敏捷度,应对起来从容不迫,言辞风趣,见解独到,常常能发花满楼之所未思,引得花满楼频频颔首,笑意愈深。
然而,在言谈的间隙,王籽丰敏锐地察觉到,花满楼那平和的面容下,似乎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这忧虑并非因花草而起,更像是对某种外事的困扰。
王籽丰心知肚明,这忧虑的源头,多半便是那即将拉开序幕的“假银票案”,以及他那位“已故”好友岳青及其失踪的女儿。
他没有立刻点破,只是将这丝观察记在心里。时机未到,过早暴露自己“未卜先知”的能力,反而不美。此刻,他需要的是先站稳脚跟,赢得花满楼更深的信任。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为百花楼内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王籽丰放下茶杯,看着窗外渐沉的落日,心中暗道:“开局不错。百花楼,花满楼……这第一个落脚点,甚合我意。”
他的江湖路,便从这一室花香、一盏清茶开始了。而他知道,平静很快就会被打破,届时,才是他真正在这个熟悉的世界,展露锋芒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