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玉的呼唤如同一道冰冷的刻印,深烙于王籽丰的灵魂,时刻提醒着他此方世界的凶险与自身的处境。他不能再安于长沙这方看似稳固的棋盘,必须主动出击,去探寻那冰雪覆盖之下的真相,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也为这诸天之旅,扫清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障碍。
离开,已成定局。但在离去之前,他需要将这盘经营良久的棋局,稳妥收官,并为可能的归来,埋下伏笔。
他首先找到了张启山。
司令部内,张启山见王籽丰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心知必有要事,立刻屏退了左右。
“佛爷,”王籽丰开门见山,声音低沉,“我需离开长沙一段时日,归期未定。”
张启山闻言,脸色微变。王籽丰的存在,对他而言已如同定海神针,不仅是物资与武力的保障,更是应对那些诡谲事件的最终依靠。他的离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先生要去何处?可有危险?需启山如何相助?”张启山连声问道,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去处理一些……私事,与我自身根源有关。”王籽丰没有明言陨玉之事,那太过惊世骇俗,“地点,或许在关外,长白一带。”
他取出那尊已与他气息相连的青铜母鼎,置于桌上。此刻的母鼎,光华内敛,却更显厚重古朴。“此鼎于我修行有益,但我无法随身携带。现将其暂存于佛爷处,望佛爷以张家血脉之力,助其稳固灵性。它可镇宅安邦,寻常阴邪之物不敢近身,或可助佛爷应对一些非常之事。”
这既是托付,也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绑定和测试。他想看看,张启山这一支并非纯粹的张家族人,与这青铜礼器能产生何种程度的共鸣。
张启山看着那尊意义非凡的母鼎,神色肃然,郑重接过:“先生放心,启山必以性命护此鼎周全!”
王籽丰点了点头,又取出一枚看似普通、实则由“隐螟”虫群高度凝聚压缩、并经由他初步领悟的“封镇”符文加持过的黑色玉佩,递给张启山:“此物佛爷贴身佩戴,若遇生死危机,或可挡得一劫,我亦能有所感应。”
张启山接过玉佩,触手温润,却隐隐感到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心中更是感激:“先生大恩,启山……”
“不必多言。”王籽丰打断他,“我走之后,与‘丰先生’那边的交易,佛爷可酌情继续,那些物资于大局有利。至于城中宵小,”他眼中寒光一闪,“虫群虽大部分随我离去,但仍有少数‘隐螟’潜伏于关键节点,它们会听从佛爷你的特定指令,负责警戒与传递最紧急的信息。”
他留下了有限的、深度潜伏的虫群后手,既是为了维持对长沙的基本监控,也是为了给张启山一份底牌,更是为未来可能的回归留下眼睛和触手。
张启山心中震撼,这才知道王籽丰麾下那支无形的力量竟如此庞大且可控。他沉声道:“先生苦心,启山明白!长沙城,永远是先生的后盾!”
离开司令部,王籽丰又去了一趟红府。
他没有告知具体离去之事,只是为丫头进行了最后一次彻底的诊治,确保其病根已除,并留下了足够服用数月的、由灵泉和空间药材制成的“养元丹”。同时,他将一份关于基础强身健体、调理内息的呼吸法门(源自百家灵光中粗浅的养生术,契合此界规则)传于二月红,算是全了这段相识之谊。
二月红感念其恩,执意要在王籽丰离去前,于重新修葺的戏楼,专为他唱一出全本的《霸王别姬》。
王籽丰没有拒绝。
是夜,戏楼之内,不再有闲杂人等。只有王籽丰独坐台下,张启山、二月红作陪。台上,锣鼓铿锵,丝竹悠扬,二月红扮的虞姬,身段婀娜,唱腔婉转悲凉,将那份决绝与不舍演绎得淋漓尽致。
“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王籽丰静静听着,看着台上那抹绝美的身影,心中亦不免泛起一丝离愁别绪。此一去,山高水长,前途未卜,再回首,不知是何光景。
曲终人散之际,二月红卸去妆容,来到王籽丰面前,深深一揖:“先生此去,万望保重。红某在此立誓,只要红府尚存一日,先生若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籽丰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回到寂静的小院,王籽丰开始做最后的准备。他将农场空间内积存的大部分粮食、军火、药品转移至几个隐秘地点,并通过虫群将坐标告知了张启山和红党“老刀”。这是他留给这片土地最后的馈赠。
母巢空间内,庞大的虫群静静悬浮,等待着王的指令。王籽丰意识扫过,绝大部分子虫将随他同行,作为探索云顶天宫的主力。只留下极少数最擅长隐匿、几乎与此界阴影融为一体的“隐螟”,如同沉睡的种子,深埋于长沙城的各个角落。
他站在院中,最后看了一眼这片他经营许久的地方。在这里,他从一个懵懂的穿越者,成为了搅动风云的幕后执棋者。如今,棋至中盘,他需离席,去往更广阔的天地对弈。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密的雨丝,沾湿了他的衣襟。
他轻轻哼起了一段在此界学会的、带着楚地风韵的古老歌谣,旋律苍凉而悠远。
没有惊动任何人,他的身影在雨夜中逐渐模糊,最终如同融入水墨画的一滴浓墨,彻底消失不见。
只有那尊留于张启山处的青铜母鼎,在其离开后,于无人之时,微微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鸣,仿佛在为其送行,又似在等待着主人的归来。
长沙城的篇章,暂时翻过。而通往长白山,通往云顶天宫,通往那神秘“陨玉”的冒险序曲,已然奏响。
遥远的东北,风雪弥漫的山巅之上,仿佛有一双漠然的眼睛,于沉睡中,微微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