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什的六月,午后阳光像熔化的金子,洒在乡间的土路上。郭宏伟、伊莎贝尔和阿卜杜热合曼坐在毛驴车的车斗里,车板上铺着一块靛蓝色的手工地毯 —— 这是古丽特意让带上的,怕他们硌着。拉车的毛驴打着响鼻,慢悠悠地往前走,车后跟着艾力和他的弟弟阿卜杜,两个半大孩子手里各拎着一个布包,里面装着馕和沙棘汁。
“前面那排土房就是了!” 阿卜杜热合曼指着远处的建筑,声音里带着兴奋。郭宏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路边有三间连成一排的土墙房,屋顶铺着旧的红瓦,有些瓦片已经松动,墙面上还留着模糊的白字,依稀能看出 “供销社” 三个字。
毛驴车停在土房前,一位穿着灰色袷恤的老人正坐在门口的石头上抽旱烟。看到他们,老人连忙站起身,笑着迎上来:“阿卜杜热合曼,这就是你说的郭医生吧?”
“是呢,玉山爷爷!” 阿卜杜热合曼快步上前,握住老人的手,“我们来看看这旧供销社,想改成中医院的分院。”
玉山爷爷今年七十四岁,是村里年纪最大的人,年轻时在供销社当过售货员。他摸了摸墙上的字迹,叹了口气:“这房子有四十多年了,以前是村里最热闹的地方,村民们买盐、买布、买化肥都来这儿。后来镇上盖了大超市,这儿就空下来了,一晃快十年了。”
郭宏伟走到房门前,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灰尘和干草的味道扑面而来,阳光透过破损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房子很大,中间是一个宽敞的大厅,两边各有两个小房间,屋顶的木梁虽然有些陈旧,但依然结实。
“这场地不错!” 郭宏伟眼睛一亮,“大厅可以改成候诊区,两边的小房间分别当诊室、药房和治疗室,后面还有个小院子,能搭个煎药的棚子,再种点草药。”
伊莎贝尔拿着笔记本,一边记录一边四处打量:“屋顶的瓦片需要换,窗户要重新装玻璃,墙面得刷一层白灰,地面可以铺水泥,这样干净又好打扫。” 她走到墙角,指着一个通风口,“这里可以装个排气扇,煎药的时候烟能排出去。”
“我来修屋顶!” 艾力突然举起手,一脸兴奋,“我爸以前是瓦匠,我跟着学过,换瓦片没问题!”
阿卜杜也跟着喊:“我帮着打扫!我能搬砖头!”
玉山爷爷笑着说:“我也来帮忙!这房子的木梁我熟,当年还是我跟着木匠一起搭的,我看看哪些需要加固。”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大家出门一看,只见哈斯木骑着马赶来,身后跟着一位穿着哈萨克族服饰的中年男人,男人手里提着一个工具箱。“郭医生,我把托合提带来了!” 哈斯木勒住马,大声说,“托合提是我们草原上最好的木匠,做柜子、打桌子都拿手,他说要帮中医院做药房的柜子!”
托合提跳下马,打开工具箱,里面的刨子、锯子、凿子摆放得整整齐齐。他操着不太流利的汉语说:“郭医生,您要什么样的柜子?我用草原上的松木做,结实,还防蛀。”
郭宏伟心里一暖,连忙说:“太谢谢你们了!药房的柜子要高一点,分上下两层,下面放药材,上面放秤和包装纸,还要做几个抽屉,放常用的针具和艾条。”
托合提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用铅笔快速画了个草图:“这样行不行?您看,抽屉我做带锁的,药材不会丢,柜子下面我装两个小轮子,要是想挪位置也方便。”
伊莎贝尔凑过去一看,草图画得很细致,连抽屉的大小都标得清清楚楚。她忍不住赞叹:“托合提大叔,您画得真好!比我在欧洲看到的家具设计图还详细。”
托合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做了三十年木匠,没学过画画,就是凭经验画的。草原上的牧民家里的家具,大多是我做的,他们需要什么样的,我就做什么样的。”
就在这时,阿卜突然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脸色发白,额头直冒冷汗。“阿卜!你怎么了?” 艾力连忙蹲下身,扶住弟弟。
郭宏伟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子,握住阿卜的手腕:“脉象浮数,是中暑了。喀什的午后太阳毒,他刚才跑着搬砖头,出汗太多,又没及时喝水,就中暑了。”
伊莎贝尔立刻从布包里拿出水壶,倒了点温水递给阿卜。郭宏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倒出一点清凉油,抹在阿卜的太阳穴和人中穴上,又用拇指按压他的合谷穴和内关穴。
“忍着点,有点酸胀是正常的。” 郭宏伟一边按压一边说,“合谷穴能清热解表,内关穴能缓解腹痛,很快就会好的。”
没过几分钟,阿卜的脸色渐渐恢复了红润,他吸了吸鼻子,说:“不疼了,也不晕了,谢谢郭医生。”
玉山爷爷叹了口气:“夏天天热,村里的孩子经常中暑,以前都是用凉水敷额头,好得慢。郭医生,您这方法真管用,能不能教我们几招,以后孩子再中暑,我们也能应急。”
“当然可以!” 郭宏伟站起身,对大家说,“中暑了首先要把人移到阴凉的地方,解开衣服,让空气流通。然后可以用凉水擦额头、
脖子和胳膊肘,再按压合谷穴和内关穴,合谷穴在虎口这里,内关穴在手腕横纹上面两寸的地方。” 他一边说,一边给大家示范按压的位置。
伊莎贝尔在一旁补充:“还要多喝温水,别喝冰水,不然会刺激肠胃。如果有条件,喝杯沙棘汁也很好,沙棘能补充维生素,还能解暑。” 她说着,从布包里拿出一瓶沙棘汁,递给阿卜,“你喝这个,能恢复得更快。”
阿卜接过沙棘汁,喝了一口,酸甜的味道让他眼睛一亮:“真好喝!比汽水还好喝!”
大家都笑了起来,玉山爷爷说:“沙棘是个好东西,草原上到处都是,夏天我们牧民都爱喝沙棘汁,解渴又解暑。以后中医院可以多准备点,给病人和候诊的村民喝。”
中午的时候,古丽提着一个大布包赶来,里面装着刚烤好的馕、凉拌皮芽子和几罐奶茶。“大家快吃饭吧!” 古丽把东西放在院子里的石头桌上,“刚烤的馕还热乎着,奶茶是咸的,解腻。”
大家围坐在石头桌旁,一边吃一边讨论改造计划。阿卜杜热合曼负责联系镇上的建材店,买水泥、瓦片和玻璃;玉山爷爷负责检查木梁,列出需要加固的地方;托合提明天就去草原上砍松木,开始做药房的柜子;艾力和村里的年轻人负责清理房子里的灰尘和杂物;古丽则组织村里的妇女,准备给候诊区缝几个坐垫。
“我已经联系了欧洲的医疗设备供应商,” 伊莎贝尔咬了一口馕,笑着说,“他们答应捐赠十台针灸仪和两台煎药机,下周就能运到喀什。我还跟我爸爸说了建中医院的事,他说要捐一笔钱,用来买药材和医疗器械。”
郭宏伟心里充满了感激,他看着眼前热情的村民,看着身边的伊莎贝尔,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谢谢大家,谢谢你们这么支持我。等中医院建好了,我一定好好给大家看病,还要教村里的年轻人学中医,让大家以后不用再跑远路看病。”
玉山爷爷拍了拍郭宏伟的肩膀,语气诚恳:“郭医生,该说谢谢的是我们。以前村里的老人得了病,要走几十里路去镇上,有的时候还没到医院就不行了。现在有了中医院,我们在家门口就能看病,这是多大的福气啊!”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旧供销社的土墙上,给斑驳的墙面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芒。大家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托合提骑着马,哈斯木跟在后面,两人约定明天一早就来开工;玉山爷爷拄着拐杖,慢慢走在前面,嘴里哼着古老的维吾尔族民歌;艾力和阿卜手拉手,蹦蹦跳跳地说着明天要怎么打扫;郭宏伟和伊莎贝尔并肩走在后面,看着眼前的一切,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郭,你看,” 伊莎贝尔指着远处的天山,轻声说,“夕阳下的天山真漂亮,像一幅画。”
郭宏伟点点头,心里充满了期待:“是啊,这里的一切都像画一样。等中医院建好了,我们就在院子里种上沙棘和葡萄,让来看病的村民,不仅能治好病,还能感受到这里的温暖。”
晚风拂过,带来了田野里棉花的清香,也带来了村民们欢快的笑声。旧仓库里的尘埃渐渐被清扫,新的希望正在这片土地上慢慢萌芽 —— 属于喀什的中医故事,正朝着更明亮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