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口的晨光刚破雾,街道便被挤得水泄不通。
挑担的货郎、买菜的农妇、赶路的行脚商,密密麻麻围在警戒线外。
他们踮着脚往刑场里望,叽叽喳喳的议论声盖过了远处的叫卖。
“听说了吗?以往斩官都在西四牌楼,这次陛下特意移到菜市口了!”
“为啥呀?西四牌楼多体面,这儿净是挑担卖菜的,多掉价?”
“你懂啥!陛下是让咱老百姓都看看,贪官逆党是啥下场!”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大多是拍手称快。
只有挤在人群后的官员们,脸色阴沉,互相交换着不满的眼神。
“简直荒唐!” 户部侍郎周士朴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同僚道。
“菜市口是斩市井无赖的地方,陛下把陈阁老他们押到这儿来,分明是羞辱士人!”
“嘘!小声点!” 旁边的御史连忙拉住他。
“现在厂卫眼线遍地,小心祸从口出!”
周士朴悻悻闭上嘴,看着刑场中央竖起的三根行刑柱,后背一阵发凉。
他知道,陛下这是故意的,要让百官在百姓面前丢尽脸面,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反抗皇权的下场。
刑场四周,顺天府的官差和五城兵马司的兵丁手持长枪,围成一圈,警惕地盯着人群。
东厂番子穿着便服,混在百姓里,眼神锐利如鹰,扫过每一张脸。
“督主交代了,重点盯那些戴白帽、说回语的,一个都不能放过。” 一名番子对同伴低声道。
他手指悄悄指向人群角落里几个裹着头巾的身影。
那是几个回回商人,看似在看热闹,眼神却时不时瞟向刑场入口。
番子们不动声色,慢慢向那几人靠拢,形成暗中监视的包围圈。
没人知道,这些回回是李自成安插的细作,还是另有来头。
只知道崇祯昨夜特意吩咐,菜市口人多眼杂,正是引蛇出洞的好机会。
刑场北侧的高台上,监斩官魏藻德穿着绯色官袍,坐立难安。
他看着台下乌泱泱的百姓,听着那些 “杀贪官” 的叫好声,手心全是汗。
他这个首辅,是踩着陈演的尸骨上来的,今日监斩,百姓看的是逆党,官员们看的,却是他的下场。
辰时三刻,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锦衣卫押着陈演、骆养性、龚鼎孳三人,缓缓走进刑场。
陈演穿着囚服,头发散乱,却依旧挺直腰板。
看到魏藻德,他突然破口大骂:“魏藻德!你这个卖主求荣的小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骆养性则面目狰狞,死死盯着高台上的魏藻德,眼神里满是怨毒。
“崇祯小儿!你滥杀忠良,大明必亡!我在黄泉路上,等着看你亡国!”
只有龚鼎孳,吓得双腿发软,被锦衣卫拖拽着往前走,裤腿湿漉漉的,一股腥臊味散开。
百姓们发出一阵哄笑。
“哟,这就是兵科给事中啊?吓尿裤子了!”
“什么清流,就是个贪生怕死的窝囊废!”
龚鼎孳把头埋得更低,浑身发抖,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魏藻德看着三人的丑态,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强忍着不适,拍了拍惊堂木。
“时辰到,验明正身,准备行刑!”
锦衣卫上前,核对三人的身份,然后将他们绑在行刑柱上。
刽子手提起大刀,寒光一闪,百姓们的议论声瞬间消失,现场只剩下风吹过的声音。
“陛下万岁!杀得好!”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百姓们立刻跟着欢呼起来,声音震耳欲聋。
官员们脸色惨白,有的低下头,不敢看这一幕,有的则偷偷观察崇祯的方向。
紫禁城的角楼上,朱由检正凭栏远眺,身边站着王承恩。
“皇爷,百姓们都在欢呼呢。” 王承恩躬身道。
朱由检点了点头,眼神平静。
“朕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百姓知道,朕杀的是贪官逆党,是为了他们好;让百官知道,谁要是敢背叛朕,背叛大明,就是这个下场。”
他顿了顿,又道。
“东厂那边,监视得怎么样了?那些回回有动静吗?”
“回皇爷,还没有异动,但他们一直在盯着刑场,像是在等什么信号。” 王承恩道。
“奴婢已经让番子们盯紧了,只要他们敢动手,立刻拿下。”
刑场上,魏藻德再次拍响惊堂木。
“行刑!”
刽子手挥起大刀,三道寒光闪过,三颗人头滚落在地,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刑场的黄土。
百姓们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有的甚至冲上前,捡起地上的石子,砸向三具尸体。
“贪官!奸贼!”
官员们吓得浑身发抖,周士朴腿一软,差点从站台上摔下去,被身边的人扶住。
魏藻德再也忍不住,捂着嘴,转身冲到台下,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胃里的东西吐了一地,脸色惨白如纸。
百姓们看到这一幕,有的哄笑,有的议论。
“魏首辅吓吐了!”
“他也怕了吧!要是敢贪赃枉法,下次就是他!”
魏藻德的随从连忙上前,递上茶水和手帕。
他接过手帕,擦了擦嘴,眼神里满是恐惧和疲惫。
他知道,这场行刑,震慑的不仅仅是东林党残余,更是他自己。
就在这时,人群里的几个回回突然动了。
其中一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烟火,就要点燃。
“动手!” 东厂番子大喝一声,立刻冲了上去,将那几个回回按在地上。
烟火掉在地上,没来得及点燃。
番子们从他们身上搜出一封信,上面写着与李自成的联络暗号,还有京师守军的布防草图。
“皇爷,抓到了!是闯逆的细作,想在行刑时点燃烟火,给城外的闯逆发信号!” 王承恩收到消息,连忙向朱由检汇报。
朱由检冷笑一声。
“果然不出朕所料!让东厂严加审讯,挖出他们在城里的同党,一网打尽!”
“奴婢遵旨!”
刑场的骚乱很快平息,百姓们看着被押走的回回,更加兴奋。
“陛下英明!不仅杀了贪官,还抓了闯逆的细作!”
“跟着陛下,一定能打跑闯逆!”
欢呼声此起彼伏,响彻菜市口。
官员们看着这一幕,心里更加恐惧。
他们原本以为陛下只是想清洗东林党,现在才明白,陛下是要借着这场行刑,既争取民心,又引蛇出洞,彻底清除内外隐患。
魏藻德缓过神,回到高台上,看着台下欢呼的百姓,突然明白,自己之前的犹豫都是多余的,只有紧紧跟着陛下,才能保住性命。
朱由检转身走下角楼,王承恩跟在身后。
“皇爷,陈演、骆养性、龚鼎孳已伏诛,闯逆的细作也已抓获,民心所向,百官震慑,效果比预期的还好。”
“好。” 朱由检点了点头。
“让李若链和曹化淳联手,审讯那些细作,务必挖出所有同党。另外,高文彩藏匿逆党亲属的事,暂时先放一放,等清理完闯逆的细作,再收拾他。”
“奴婢遵旨!” 王承恩躬身道。
他知道,皇爷这是在放长线钓大鱼,高文彩的事虽然是隐患,但闯逆的细作才是眼下最大的威胁。
魏藻德回到首辅府邸,刚坐下,就有下人来报。
“大人,东厂的李千户来了,说有陛下的旨意。”
魏藻德心里一紧,连忙起身迎接。
“李千户,不知陛下有何旨意?”
李若链走进来,递给他一份圣旨。
“陛下有令,命你牵头,会同户部、兵部,将抄没的逆党家产,尽快兑换成粮草和军械,送往西城和东直门守军手中,不得有误!”
“臣遵旨!” 魏藻德接过圣旨,躬身领旨。
李若链盯着他,语气严肃。
“魏首辅,陛下信任你,才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你可不要辜负陛下的期望。”
“不敢!不敢!” 魏藻德连忙道。
“臣一定尽心竭力,办好此事!”
李若链走后,魏藻德坐在椅子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陛下让他负责军饷和军械,这既是信任,也是警告,要是办不好,陈演的下场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东厂诏狱里,番子们正在审讯那些回回细作。
“说!你们在城里还有多少同党?李自成什么时候攻城?” 一名档头手持皮鞭,厉声喝问。
回回细作咬紧牙关,不肯说话。
档头挥起皮鞭,狠狠抽在他身上,鲜血立刻渗了出来。
“不说?那就给我用刑!” 档头怒喝一声,示意手下动用烙铁。
烙铁烧得通红,刚靠近细作,就传来 “滋啦” 的声响,细作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泼醒他!” 档头下令道。
番子们拿起冷水,泼在细作脸上,细作醒了过来,依旧不肯说话。
王承恩走进来,看着地上的细作,冷笑一声。
“不用跟他们废话,用‘钉指’,我就不信他们不说!”
番子们立刻拿出刑具,将细作的手指放在钉板上,用力按压。
“啊!我说!我说!” 细作终于忍不住,大喊起来。
“我们在城里还有十几个同党,分布在各个城门,约定明日三更,打开西直门,接应李自成大军进城!”
朱由检收到消息时,已经是傍晚,御书房的烛火摇曳,映照着他的身影。
“明日三更?” 朱由检眼神一厉。
“好,朕就给他们一个惊喜!”
他转向王承恩。
“传朕旨意,让张世泽率领孝陵卫,秘密埋伏在西直门附近,等到三更,将那些同党一网打尽,然后关上城门,瓮中捉鳖!”
“让李若链率领锦衣卫,加强其他城门的守卫,防止闯逆声东击西!”
“让曹化淳率领西厂,继续审讯细作,确认同党的具体位置,不得有任何遗漏!”
“奴婢遵旨!” 王承恩躬身领旨,转身快步走出御书房。
夜色渐深,京城的街道上一片寂静,只有巡逻的士兵和厂卫的身影。
西直门附近,孝陵卫的将士们已经悄悄埋伏好,刀剑出鞘,眼神锐利,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东厂诏狱里,审讯还在继续,更多的同党名单被挖了出来。
魏藻德的府邸里,灯火通明,他正督促手下,连夜清点逆党的家产,兑换成粮草和军械。
朱由检站在御书房的窗前,看着窗外的夜空,眼神深邃。
他知道,明日三更,将是一场硬仗,闯逆的细作,东林党的残余,还有那些心怀鬼胎的人,都将在这场较量中浮出水面。
但他并不害怕,经过这一系列的清洗和布局,他已经牢牢掌握了主动权,民心在他这边,厂卫在他这边,军队也在他这边。
窗外的风渐渐停了,月光透过云层,洒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泛着冷光。
西直门的方向,隐约传来几声狗吠,孝陵卫的将士们屏住呼吸,等待着三更的到来。
一场决定京师安危的伏击战,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