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骑翻身下马,一个箭步扑到朱由检面前。
他气喘吁吁喊道:“陛下!流贼刘芳亮绕过居庸关,率三万大军偷袭黄村侧翼,离营不足十里了!”
朱由检浑身一震,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刘芳亮果然狡猾,竟放弃强攻居庸关,转而偷袭集结中的勤王兵马!
“张世泽!”
朱由检厉声喝道。
“立刻调遣唐通部守住左翼,其余部队列阵迎敌!”
“臣遵旨!”
张世泽连忙起身领命,快步离去部署。
唐通也立刻上前,单膝跪地。
“陛下放心,臣这就率军抵挡流贼,绝不让他们靠近大营!”
朱由检点头,目光又落回刑场。
“斩!即刻行刑!”
他不能因为军情紧急就废了军规,越是危急,越要以血立威!
刽子手接到命令,鬼头刀猛地落下。
三颗人头滚落在地,鲜血溅起,营中一片死寂。
“把首级悬挂营门,全军将士都去看看!”
朱由检声音冰冷。
“谁再敢违抗军令、懈怠军心,这就是下场!”
缇骑们立刻提着人头,往营门走去。
兵士们看着滚落的头颅,脸色惨白,原本散漫的气息一扫而空,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
唐通翻身上马,高声喊道:“弟兄们,跟我迎敌!让流贼看看,我大明兵士的厉害!”
两千多名身着新甲、手握利刃的兵士齐声应答,跟着唐通朝着侧翼疾驰而去。
朱由检站在高台上,望着唐通部队的背影,心中稍定。
有这支强军抵挡,刘芳亮的偷袭应该能暂时挡住。
“皇爷,流贼来势汹汹,大营不宜久留,不如先回宫城?”
王承恩上前劝道,眼中满是担忧。
“朕不走!”
朱由检摇头。
“朕要留在大营,与将士们共进退!”
他转身。
“去伤兵营看看,弟兄们浴血奋战,朕不能让他们寒了心。”
伤兵营设在大营西侧,几十顶简陋的帐篷搭在低洼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霉味。
朱由检走进帐篷,眼前的景象让他鼻子一酸。
十几名伤兵躺在铺着干草的地上,有的断了胳膊,有的腿上缠着渗血的布条,伤口化脓发黑,却连一块干净的纱布都没有。
一名年轻伤兵疼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响,额头上满是冷汗。
旁边的老兵递给他一碗稀粥,粥里只有几粒米,清汤寡水。
“陛下!”
伤兵们看到朱由检,连忙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
却被朱由检按住。
“别动,都躺着吧。”
朱由检的声音柔和了许多。
“你们的伤怎么样?有药材吗?”
老兵叹了口气。
“回陛下,哪有什么药材?能有碗稀粥喝就不错了。”
他指了指年轻伤兵的腿。
“这兄弟腿被流贼砍了一刀,伤口都烂了,再没药材,恐怕这条腿就保不住了。”
朱由检心中一沉,转头对身后的随侍太监道:“传朕旨意,把内库的药材调拨一半给伤兵营,再让御膳房准备热饭热菜,给弟兄们补补身子!”
“奴婢遵旨!”
随侍太监连忙应道。
就在这时,一名身材高大的伤兵挣扎着坐起来,高声道:“陛下,不用调什么药材了!我们缺的不是药材,是公道!”
这伤兵正是曾大牛,他在宁武关作战时被流贼砍伤了肩膀,辗转来到黄村大营,却受尽了委屈。
朱由检看向他。
“你说,什么公道?”
曾大牛梗着脖子,声音洪亮。
“陛下,我们这些伤兵,拼死杀敌,落下一身伤,可参将孙虎却克扣我们的军饷和药材!”
“我们本该领的疗伤银,他只给了三成,药材更是一粒没有,都被他拿去换酒肉了!”
他指着帐篷外。
“陛下您看,孙将军的营帐比谁都华丽,里面好酒好肉不断,还有歌女伺候,哪管我们这些伤兵的死活!”
朱由检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里的柔和被怒火取代。
“有这种事?”
“陛下若不信,可派人去查!”
曾大牛道。
“我们营里的弟兄,哪个不是被他克扣过?有的弟兄伤重,没等到药材就……就没了!”
他说着,眼圈泛红,声音带着哽咽。
周围的伤兵们也纷纷附和。
“陛下,曾大牛说的是真的!孙虎就是个黑心贼!”
“他不仅克扣我们的,还克扣前线兵士的军饷,好多弟兄都没拿到足额的银子!”
朱由检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
他刚斩了延误军机的陆九,没想到还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克扣军饷、虐待伤兵!
“王承恩!”
朱由检厉声喝道。
“立刻带缇骑去查孙虎的营帐!若属实,把他给朕抓来!”
“奴婢遵旨!”
王承恩不敢耽搁,带着几名缇骑快步离去。
不到半刻钟,王承恩就带着孙虎回来了。
孙虎被缇骑押着,衣衫不整,脸上还带着酒气,看到朱由检,连忙跪倒在地。
“陛下,臣不知犯了何罪,为何要抓臣?”
朱由检指着曾大牛。
“他说你克扣伤兵军饷、私吞药材,可有此事?”
孙虎眼神闪烁,连忙狡辩。
“陛下明鉴,这都是污蔑!臣对陛下忠心耿耿,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是这些伤兵不知足,军饷和药材都是按规定发放的,他们是故意抹黑臣!”
曾大牛怒声道。
“你还敢狡辩!我们领的军饷只有三成,药材影子都没见,你营帐里的酒肉和歌女怎么说?”
孙虎脸色一变,随即道。
“陛下,军营艰苦,臣偶尔喝点酒解乏,也是为了更好地带兵打仗!至于歌女,不过是同乡送来照顾生活的,绝无其他!”
“照顾生活?”
朱由检冷笑一声。
“弟兄们在战场上流血,在伤兵营里受疼,你却在营帐里喝酒享乐,这就是你说的忠心耿耿?”
他转头对王承恩道。
“查得怎么样?”
王承恩躬身道。
“回皇爷,孙虎营帐中确实有好酒好肉,还藏着两名歌女,另外搜出白银五千两,都是未发放的军饷,药材库房也是空的!”
孙虎脸色瞬间惨白,瘫在地上,再也狡辩不出一句话。
“陛下,臣错了!臣一时糊涂,求陛下饶臣一命!”
他连连磕头。
“臣愿将所有银子拿出来,分给弟兄们,求陛下给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戴罪立功?”
朱由检的声音冰冷刺骨。
“那些因为没有药材而死去的伤兵,谁给他们机会?那些拿着三成军饷拼死作战的弟兄,谁给他们公道?”
他想起了居庸关死战的兵士,想起了宁武关折损过半的将士,想起了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
这些蛀虫,在国难当头之际,还在中饱私囊,残害自己的弟兄,简直罪该万死!
“陛下,臣对朝廷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二心啊!”
孙虎见求饶不成,开始绑架忠义。
“臣追随陛下多年,也曾立下战功,陛下不能因为这些伤兵的一面之词,就杀了忠心耿耿的臣子!”
“忠心耿耿?”
朱由检怒极反笑,抬脚踹在孙虎胸口。
“你这种贪生怕死、克扣军饷的败类,也配说忠心耿耿?”
“朕告诉你,大明之所以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就是因为有太多你这样的蛀虫!”
他转身,对张世泽道。
“张世泽,孙虎克扣军饷、虐待伤兵、贪赃枉法,罪大恶极!”
朱由检的声音在营中回荡,带着雷霆之怒。
“即刻将他拖下去,砍了祭旗!”
“让所有将士都看看,背叛弟兄、背叛大明的下场!”
张世泽浑身一震,连忙躬身应道。
“臣……臣遵旨!”
孙虎吓得魂飞魄散,挣扎着嘶吼。
“陛下!臣冤枉!臣是被污蔑的!你不能杀我!”
缇骑们上前,拖着哭喊挣扎的孙虎就往营门的旗杆处走去。
营中的将士们都围了过来,看着被拖拽的孙虎,眼神复杂,有愤怒,有敬畏,还有一丝紧张。
朱由检站在高台上,目光扫过所有将士,声音坚定。
“朕今日在此立誓,凡为大明战死的弟兄,朕必厚待其家眷!”
“凡贪赃枉法、背叛弟兄者,无论官职大小,朕必斩不饶!”
他的话音刚落,营外突然传来一阵震天的呐喊声。
唐通的部队与刘芳亮的流贼已经交上了手,刀枪碰撞声、兵士呐喊声、战马嘶鸣声交织在一起,战场的硝烟味,已经弥漫到了大营之中。
而被拖到旗杆下的孙虎,还在哭喊求饶,刽子手已经举起了鬼头刀。
张世泽站在一旁,看着暴怒的朱由检,又看了看即将落下的鬼头刀,心中犹豫不定。
孙虎虽罪该万死,可此刻正值两军交战,斩杀将领,会不会影响军心?
可朱由检的命令已下,他不敢违抗。
就在鬼头刀即将落下的瞬间,远处的战场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名传令兵疾驰而来,高声喊道。
“陛下!唐将军那边……唐将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