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中早已不复原本的幽静。
古木东倒西歪,断口焦黑,树干上遍布深可见骨的剑痕与灼烧印记——那是圣骑士罗德蒙德狂怒之下的杰作。他喘着粗气,银白铠甲沾满尘土与碎叶,手中长剑嗡鸣不止,剑刃上仍缠绕着尚未散尽的紫色斗气。
而他的对手,莱卡恩斯,却始终如一道捉摸不定的夜风,在各个树木阴影中时隐时现。
“出来!别再躲了!”罗德蒙德怒吼,猛然旋身,一记回斩劈向左侧虚空。剑光炸裂,三道幻影应声溃散,化作黑雾飘散,却无一丝血迹、无半点实感。
就在他收剑的刹那,背后寒意骤起!
两柄短匕先后从他后方树木的阴影中窜出,直取罗德蒙德后颈与脚腕——那是圣骑士的铠甲接缝最薄弱之处。但罗德蒙德早有预判,身形暴退,同时反手一撩,剑尖迸发出斗气,将一柄袭来的短匕击落,而另一柄短匕则插入罗德蒙德原先所在的地面中。
罗德蒙德咬牙,眼中怒火翻涌: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自己每次攻击都无法击中对面的刺客,即便自己使用了大范围战技,却也无法找出真身所在,这令罗德蒙德的焦虑越发加深,难道自己真的抓不住这个刺客?
就在罗德蒙德走神的片刻功夫,周遭残影再度活化——七道、八道、九道……幻影从四面八方浮现,或持手持短匕,或伏地滑行,或跃上断枝俯冲而下,真假难辨。
罗德蒙德怒喝一声,斗气轰然爆发,紫色光焰席卷十丈,将所有幻影尽数焚灭。可就在烟尘未散之际,一道黑影已贴至他身前,匕首直刺心口!
“铛——!”
千钧一发,罗德蒙德以剑格挡,火星四溅。冲击力震得他连退三步,靴底在泥地上犁出深痕。而莱卡恩斯借力后翻,足尖点在地上的一截断木上,身形轻如落叶。
两人对峙,气息交错,却都未再出手。
片刻死寂。
莱卡恩斯忽然低语:“到此为止吧。”话音未落,他身形骤然模糊。
“可恶!别跑!”罗德蒙德急忙对着莱卡恩斯挥剑横扫,却只斩中一片空荡的风。再抬头时,林间已无那黑衣刺客的踪影——唯有几片枯叶缓缓飘落,似在嘲弄他的徒劳。
“可恶—!可恶——!可恶————!”
罗德蒙德一拳砸在身旁断木上,木屑飞溅。他环顾四周,满目疮痍,却连敌人的衣角都未能留下。
他知道,自己被彻底戏耍了。
愤怒、羞辱、不甘……种种情绪在胸中翻涌,最终化作一声压抑的咆哮,回荡在死寂的密林之中。
与此同时,更远处的密林之中。
艾菲斯与莉安娜早已弃马步行,踏着湿滑的苔藓与盘根错节的藤蔓,悄然深入这片古木参天、灌木密布的幽林。林间光线昏沉,唯有斑驳碎影洒落,以及林间的鸟鸣声。
维娜背靠着一棵古树,粗糙皲裂的树皮硌进她的脊背,却已感觉不到疼痛。她的脸色苍白,唇色泛青,额角渗出细密冷汗,她咬紧牙关,竭力维持站立的姿态,可颤抖不止的指尖、急促而浅薄的呼吸,还有那微微佝偻的肩线,无不昭示着她已然到达极限。
曾经高居光明教会代理红衣大主教之位的她,如今却被冠以“叛徒”之名,自被剥夺圣职、封印魔力以来,日复一日的精神拷问与孤立早已将她的意志磨得千疮百孔。而今天,又是一场亡命奔逃,在马背上颠簸数千米,体力也所剩无几。
此刻的她,不过是个被抽去力量的凡人。
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极限,正将她推向崩溃的边缘。
但此刻她还不能倒下。
此刻,已至生死攸关的临界点,随着“幻纱遮咒药效”的药效几乎已经耗尽,摆脱了了圣骑士追击的他们,现在要在这里解开维娜的魔力封印和她身上的追踪魔法。
而与此同时,首席枢机道格拉斯的感知愈发清晰,随着与维娜的距离不断拉近,以及维娜身上药剂的效果急剧衰减,仿佛薄雾遇阳,寸寸消融。他一路疾追,时而疾行如风,时而骤然驻足,闭目凝神,以反复校准追踪印记方位——每一次停顿,都让追击的方位更加鲜明。
最后,追踪不再需要停驻,维娜的位置便能清晰地被他感知,随着“幻纱遮咒”彻底失效,追踪印记如同一根烧红的丝线,直直牵引向北方的密林深处。
首席枢机道格拉斯双翼展开,光芒撕裂天空,他能感知到与维娜的距离越近,而此刻,那股感知的波动已不再是隐约闪烁的微光,而是熊熊燃烧的信标。
他目光如炬,穿透层层枝叶与迷雾,在数百米外的幽暗林间,精准锁定了三道人影。
中间那人倚靠着枯树,身形摇摇欲坠,却仍倔强地挺直脊背——正是维娜。
她的身旁一男一女正围在她身边,似在施术,又似在守护。
道格拉斯嘴角浮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找到了。”
高空中,首席枢机道格拉斯悬浮于云影之下,红色长袍在风中翻卷,周身圣光内敛却压迫如山。他俯视着密林深处那三道微弱的人影——维娜倚树而站,气息奄奄;一男一女站于她的身侧,正全神贯注地催动着某个魔法,周身隐隐有魔法波动。
他们浑然未觉死神已至。
道格拉斯眼中无怒无悲,唯有一片冰冷的裁决之意。他缓缓抬起右手,低语如祷:“以圣光之名,涤净罪秽。”
刹那间,光元素奔涌,疯狂向他周身汇聚,两柄由纯粹圣焰凝成的长矛在他掌中成型——矛身剔透如水晶,内里流转着白色火焰,尖端吞吐着足以洞穿魔法护盾的炽白锋芒。
更可怕的是,这两柄“白色长矛”具备追踪之能,一旦锁定目标,纵使传送千米之距,也会被这两柄“白色长矛”追踪。
他早已判定:那两名男女,皆为动摇教廷根基之患,必须当场诛灭,不留后患。
而维娜……终究是代理红衣大主教,目前尚未被教廷正式审判,带回教会后理应由审判庭裁决。
当他周身两柄“白色长矛”彻底凝聚成形,炽烈的圣光缓缓内敛,化作沉静却致命的锋芒,仿佛连空气都在其威压下屏息凝滞。
“尔等罪孽深重,悖逆圣光,今日天理昭彰,罪人——伏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