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晨鼓三声,太极殿朱红宫门缓缓开启,霞光穿透垂落的珠帘,在阶上洒下斑驳光影。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司礼太监尖细的嗓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龙椅之上,李世民微微前倾,龙袍上金线绣的蟠龙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他目光扫过阶下,却见群臣皆肃立,无人出列。
怎么,诸位爱卿今日都这般清闲?李世民忽然轻笑一声,指节有节奏地叩击着扶手,那朕倒有件稀罕事,想与你们说道说道。
随着张阿难展开奏折,殿内气氛陡然凝重。
剑南道八百里加急奏报,当地竟擅自发行一种名为的钱币。李世民顿了顿,锐利的目光扫过群臣,如今因过量增发,已出现一种叫通货膨胀的迹象。更有甚者,为转嫁内部矛盾,竟在厉兵秣马,筹备对外用兵。
话音未落,房玄龄已快步出列,朝服下摆扫过青砖,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陛下!私自铸币,形同谋逆!按贞观律,当处斩刑,所造伪币尽数充公,以正国法!
李世民摩挲着腰间玉带,似笑非笑,朕记得半月前巡察使还说,剑南道路不拾遗、百姓富足,家家安居乐业。怎么,不过短短时日,就闹到财政赤字了?
民部尚书唐俭急忙出列,捧着账册的手微微颤抖:启禀陛下,臣仔细核算过,剑南道年缴税便达一百五十万贯,其中七成以上都是商税。依臣估算,就算加上各项开支,也绝无亏空之理。这其中,必有蹊跷!
文臣们顿时交头接耳起来,议论声如潮水般漫过丹墀。而武将们却纷纷挺直腰板,眼中燃起兴奋的光芒——若真有战事,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程咬金捻着胡须,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尉迟恭道:老黑,这下有仗打了!
李世民垂眸凝视案上的琉璃盏,那是李恪前些日子进献的贡品,通透如冰,映得烛火摇曳生姿。
他想起巡察使带回的图卷,画面里剑南道高楼林立,商肆中奇货云集;更记得那些精巧的香皂、馥郁的香水,件件都透着前所未有的新奇。
都别吵了!李世民猛地拍案,震得奏章簌簌作响,有人说剑南道蒸蒸日上,又有人弹劾长史贪腐。连高士廉都出面担保,说这是世家大族的污蔑。他扫视群臣,目光如炬,这黑白难辨之事...
陛下!魏征突然出列,花白的胡须随着激动的语气微微颤动,臣以为,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轻信一面之词,更不可草率用兵……
李世民抬手止住魏征,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他太了解这位喷子了,若是任由他说下去,今日怕是走不了了。
罢了!他站起身来,朕决定亲自当一回巡查使走一趟剑南道,看看那里究竟是太平盛世,还是暗藏祸端。太子监国,军国大事皆由长孙无忌辅理。今日朝议,就此散了吧。
说罢,他再不看魏征欲言又止的神色,转身走向后殿。
心底暗自思忖:这魏徵的谏言虽忠,却也恼人。倒不如暂避锋芒,亲眼去看看那传闻中的剑南道,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御花园里,海棠将谢未谢,零落的花瓣漂浮在九曲流觞的水面上,随波打着旋儿。
李世民斜倚在沉香木榻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玉扳指,昨夜剑南道八百里的奏折就像一根刺深深的扎进了李二的心里,此刻他恨不得长出翅膀,即刻飞到益州。
左仆射大人,右仆射大人请留步!张阿难踏着鹅卵石小径疾步追来。
长孙无忌与房玄龄同时转身,前者腰间玉带扣碰撞出清响,后者抚须轻笑:张将军这是追得气喘吁吁,莫不是陛下有急事?
陛下在沁芳亭设宴,特召二位大人。张阿难压低声音,太子殿下与魏王殿下也在。
长孙无忌眸光微闪,与房玄龄交换了个眼色:最近陛下为剑南道的事日夜操劳,此番设宴,怕是有要事相商。
房玄龄捋着胡须,神色凝重:高士廉的事扑朔迷离,陛下心中定有疑虑。但愿此番能商议出个对策。
两人边说边往御花园走去,刚到亭外,便听见李泰夸张的声音:父皇!这剑南道山高水险,儿臣听闻那栈道年久失修,时常有行人坠落山崖!您万金之躯,怎能涉此险境?
李承乾冷哼一声:魏王这消息倒是灵通,不过是听闻父皇要出行,便急着在父皇面前表孝心罢了。
李泰涨红了脸,转身怒视:太子殿下这是何意?难道儿臣关心父皇,在太子眼中竟成了作秀?
够了!李世民拍案而起,震得案上酒盏嗡嗡作响,成何体统!你们兄弟俩,整日里斗来斗去,像什么话!
李泰立刻换上委屈的表情,跪行到李世民跟前:儿臣知错,只是实在放心不下父皇。儿臣愿随驾前往,一路上为父皇鞍前马后,若有半点差池,儿臣甘愿领罪!
李承乾也跪了下来:儿臣失言,请父皇恕罪。儿臣监国期间,定会尽心竭力,不负父皇重托。只是这剑南道之事复杂,儿臣实在担心父皇安危。
李世民看着两个儿子,长叹一声:承乾,你监国期间,军国大事须与辅机商议。若有决断不下之事,可飞鸽传书至剑南。记住,不可独断专行。
儿臣谨遵教诲!李承乾低头应道。
李世民转向房玄龄:玄龄,此次剑南之行,你与朕同去。高士廉虽忠心,但商贾之乱背后,怕是另有隐情。你足智多谋,路上咱们好好合计合计。
房玄龄恭敬行礼:陛下放心,微臣定当尽心竭力。只是此行需低调行事,以免打草惊蛇。
李世民点头:正合朕意。张阿难,传朕旨意,此次出行,一切从简,不许声张。
老奴遵旨!张阿难躬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