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预案的启动,让萌学园在短短数小时内,从一座魔法学府转变成了戒备森严的战争堡垒。
平日里流动着温和魔力的结界光膜,被层层加固,颜色从淡金转为沉凝的青灰色,对外部能量的探测与过滤达到了极致。校园各处的古老防御符文被逐一激活,镶嵌在城堡外墙、塔楼顶端、甚至地砖缝隙中的警戒法阵,如同苏醒的眼睛,散发着冰冷的微光。所有非必要的出入口被魔法与物理双重封闭,只留下少数几个由最高权限控制的传送节点,且有精锐学员和导师二十四小时轮班镇守。
课程并未完全停止,但内容转向了高强度的防御魔法、紧急救治、协同作战与信息屏蔽训练。图书馆内,关于古代战争魔法、结界构筑、暗黑能量识别与净化的典籍被优先调阅,学习区域弥漫着前所未有的紧张与专注。
长老会专家团的地位更加凸显。墨尘理事坐镇全局防御中枢,与肯豆基校长共同决策。凌霄和熇炎负责所有结界节点的巡查与加固,两人身上的肃杀之气让经过的学员不自觉地屏息。青蘅大师则带领医疗团队,为所有师生(尤其是参与过治疗的学员和可能敏感者)进行新一轮的深层精神防护加固,并准备了大量的净化药剂和灵魂稳定装置。
玄知和谜亚星几乎住在了解析室。他们辅助星鉴,争分夺秒地对黑曜星盘进行更深层的解码。星鉴本人则彻底进入了某种“非人”的工作状态。他不再离开地下密室,紫眸中数据流的闪烁几乎没有停歇,与黑曜星盘的能量连接也持续维持在峰值。他进食休息的时间被压缩到生理极限,说话时词汇更加精简,几乎不带任何情感修饰,如同一台全功率运转的超级计算机。
飘呀飘、艾瑞克、乌克娜娜、坚尼等人,则肩负起了内部巡逻、危机响应和安抚学员情绪的重担。飘呀飘的极光之力成为稳定人心的“灯塔”,她穿梭于各个学区和公共区域,用温暖的光芒驱散无形中蔓延的恐慌。艾瑞克的幻术被用于构建逼真的防御演练场景,锻炼学员们的临战反应。乌克娜娜的冷静与坚尼的勇猛,则在一次次模拟对抗和突发状况处理中,成为低年级学员的主心骨。
蓝宝被强制留在医疗翼观察。大甜甜护理长和青蘅大师对他那“进化”后重瞳的担忧与日俱增。除了精神透支和灵魂污染的风险,他们更担心这种直接触及“信息本质”的视角,可能会让蓝宝与正常的世界产生无法弥合的隔阂,甚至逐渐丧失“人性”的感知——就像……星鉴那样。
“蓝宝,今天感觉怎么样?眼睛还疼吗?”飘呀飘结束了一天的安抚工作,带着一身疲惫却依然温暖的极光,来到蓝宝床边。
蓝宝靠在床头,目光有些涣散地望向窗外。在他的“新视野”中,窗外不再是花草树木,而是一片片流动着不同“属性”的光晕和结构。萌学园的防御结界如同一个倒扣的、不断流淌着青灰色能量的巨碗,碗壁上无数符文如同星辰般明灭,与地底深处传来的、带着烦躁与压抑感的暗红脉动(“王棋”的残余活性)持续对抗。天空也不再是蓝天白云,而是充斥着各种稀薄、混乱的“能量流”和“信息残渣”,其中几处方向,隐隐传来让他不安的、带着窥探与饥渴意味的“视线感”。
“好多了。”蓝宝收回视线,看向飘呀飘。在他的眼中,飘呀飘是这片冰冷、紧张、充斥着防御与敌意的环境中,最温暖、最稳定的“金色锚点”。“外面……情况怎么样?”
飘呀飘坐下来,轻轻握住他的手,极光之力柔和地包裹住两人。“很紧张,但大家都很努力。结界很稳固,暂时没有检测到新的外部探测。星鉴观察员他们还在全力解码。艾瑞克学长他们组织了三次紧急撤离演练,大家配合得越来越好。”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只是……气氛太压抑了。很多低年级的孩子晚上做噩梦,白天也绷得很紧。我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恐惧和不安……虽然很淡,但像雾气一样,散不掉。”
蓝宝沉默。他也能“感觉”到,那并非飘呀飘的错觉。在信息层面,萌学园这个“系统”正处于高度应激状态,每个个体的焦虑、恐惧、决心、疲惫……都在向外散发着微弱的“情绪信息波纹”,交织成一张无形而压抑的网。
“我们……能撑过去吗?”蓝宝低声问,更像是在问自己。
飘呀飘握紧他的手,眼神坚定:“一定能的。我们有肯豆基校长,有长老会的专家,有星鉴观察员,还有所有努力的老师和同学。最重要的是,我们大家在一起。”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敲响。艾瑞克和谜亚星走了进来,两人脸上都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但眼神锐利。
“蓝宝,感觉如何?能进行一些简单的测试吗?”谜亚星开门见山,手中拿着一个记录板和一枚特制的、结构异常复杂的多面体水晶。
“测试?”
“关于你眼睛的新能力。”艾瑞克解释道,语气温和但严肃,“星鉴观察员在解码间隙,提供了一些关于‘信息感知者’可能具备的能力类型和风险点的资料。我们需要了解你现在能看到什么、能看到多深、以及这种观看对你精神和身体的实际负荷。这对我们评估外部威胁、优化内部防御,甚至可能对未来制定对抗‘王棋’的策略,都可能有帮助。”
蓝宝点了点头。他也迫切想知道,自己这双变得陌生的眼睛,到底能做什么,又有多危险。
测试在加强屏蔽的医疗翼隔离间进行。谜亚星先是让蓝宝描述他眼中“正常”状态下的世界,记录下他对不同物体、能量体、魔法结界的感知细节。接着,他让蓝宝尝试“专注凝视”一些特制的目标:一枚蕴含着复杂加密信息的魔法符文石、一段模拟“王棋”能量波动的暗红光丝、甚至是一小段由星鉴提供的、极其微弱且经过处理的“高维信息流”模拟样本。
过程并不轻松。当蓝宝将注意力高度集中在那些目标上时,头痛和眩晕感立刻加剧。他看到符文石内部能量回路的“逻辑漏洞”和“信息熵值”,看到暗红光丝中蕴含的“侵蚀指令”和“复制欲望”,甚至在那模拟的“高维信息流”中,捕捉到了一丝极其淡薄的、令人灵魂冻结的“非人理性”。
但他也发现了自己能力的限制。过于复杂或加密层级过高的信息,在他眼中只是一团混乱的光斑或无法解析的噪音。长时间凝视高强度的恶意能量或信息,会让他的精神遭受持续性侵蚀,产生幻觉和认知扭曲的倾向。而且,这种“看”极度消耗精力,仅仅是十几分钟的测试,就让他脸色惨白,几乎虚脱。
“初步结论,”谜亚星整理着数据,眉头紧锁,“你的感知确实提升到了‘信息本质’层面,能够直观地看到事物的‘属性’、‘状态’、‘内在逻辑’甚至部分‘意图残留’。这对于识别伪装、发现弱点、预警危险有巨大价值。但代价同样巨大:信息过载风险极高,对恶意信息的抗性脆弱,且持续使用会加速你的精神与灵魂的‘非人化’进程——你会越来越难以用常人的情感和视角去理解世界,甚至会开始无意识地将周围的一切‘数据化’。”
艾瑞克忧心忡忡:“有办法控制或逆转吗?”
谜亚星摇头:“星鉴提供的资料里提到,这种‘本质洞察’天赋一旦开启,就如同打开了通往深渊的裂缝,只能学习如何控制裂缝的大小和开关,而无法将其彻底闭合。蓝宝需要尽快掌握‘信息过滤’和‘感知收束’的技巧,否则……”
否则,他可能会变成另一个星鉴,或者更糟——在信息洪流中彻底迷失自我,变成一个只有感知、没有情感的“活体探测器”。
测试结束后,蓝宝疲惫地睡去。飘呀飘守在一旁,用极光之力小心地抚平他精神上的皱褶。
而在地下密室,星鉴的解码工作,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第三号数据包,完整度72%,解密成功。”星鉴的声音在寂静的密室中响起,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仿佛金属摩擦的沙哑。他面前的魔法光幕上,流淌出大段大段结构完整、逻辑清晰的星灵纪文字和三维能量模型。
玄知和谜亚星(通过远程连接)屏住呼吸。
“内容确认:‘起源星辉’基础应用指南——‘概念锚定术式’与‘信息净化场’的构筑原理及最低启动条件。”星鉴的紫眸倒映着流动的数据,“根据指南,‘起源星辉’并非实体能源,而是一种‘秩序概念’的共鸣源。要利用其力量,需要在目标区域建立与其频率高度契合的‘共鸣基阵’,并注入足够强度的、纯净的‘秩序意志’作为引导和放大器。”
他调出几个复杂的魔法阵图:“‘概念锚定术式’,用于在局部空间,强行‘定义’并‘加固’某种有利于我们的‘概念规则’,例如‘净化优先’、‘暗黑退散’、‘信息稳定’等。可以对‘王棋’的侵蚀和外部探测产生直接的压制效果。”
“‘信息净化场’,则是更主动的领域技能。一旦展开,能够持续净化范围内的一切‘信息污染’和‘无序模因’,对‘兵卒’类寄生体有极强的清除效果,甚至能对‘王棋’本体的信息结构造成持续损伤。”
玄知激动得声音发抖:“这……这不正是我们需要的吗?!如果能建立这样的术式或力场,我们就有能力主动净化剩余的‘兵卒’,甚至直接削弱‘王棋’!”
谜亚星却更冷静:“最低启动条件是什么?需要‘起源星辉’的共鸣源,我们只有地下的微弱残留。需要纯净的‘秩序意志’,这恐怕需要集合大量心灵纯粹、信念坚定的施法者。还有,构筑这样的高阶术式,能量需求和对施法环境的要求……”
星鉴给出了答案,数据精确到令人绝望:“以萌学园地下现存‘起源星辉’共鸣强度为基准,共鸣基阵的覆盖范围理论最大半径为五百米,仅能笼罩旧图书馆遗址及周边核心区域。需要至少三十六名魔力属性兼容、意志高度统一且纯净的施法者,构建引导核心。启动所需能量,相当于萌学园地脉节点三日自然蓄积量的总和,且会对节点造成长达数月的衰弱期。术式一旦启动,无法移动,且会持续消耗引导者的精神与魔力,直至‘起源星辉’共鸣耗尽或引导者无法维持。”
范围有限,代价高昂,且是固定靶。但效果,无疑是诱人的。
“如果成功启动,‘概念锚定术式’能将在其影响范围内,所有暗黑属性存在的‘威胁度’降低30%以上,并大幅干扰其信息传递和能量吸收。”星鉴继续道,“‘信息净化场’若能稳定维持,预计能在七十二小时内,彻底清除范围内所有‘兵卒’级寄生体,并对‘王棋’本体造成持续性、不可逆的‘存在定义’损伤,大幅延缓其苏醒进程,甚至……为其最终的‘定义覆写’创造初步条件。”
抉择,再次摆在了萌学园决策者面前。
是动用萌学园宝贵的储备能量和精锐力量,孤注一掷,建立这样一个强大的、但也是固定的、高消耗的防御与净化据点?还是保存实力,继续寻找更灵活、代价更低的方案,同时应对可能从任何方向发起的外部袭击?
肯豆基校长、墨尘理事、长老会专家团、萌骑士核心……所有人再次聚集在绝密的会议室中,争论、权衡、计算着每一个可能的未来。
而就在这场决定萌学园命运的战略会议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候——
“警报!结界东南区,第七号次级节点,检测到高强度、持续性暗黑能量冲击!性质与之前外部探测波纹一致,但强度激增百倍!对方……在尝试强行突破!”监控室传来的紧急报告,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骤雨前的寂静,被彻底打破。
第一滴冰冷的雨点,已然砸落在紧绷的结界光膜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