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醒来到现在,卫婵只见过这男子一人,又不能确定,自己如今究竟在什么地方。
一面之词不足取信,再加上此人对自己怀着莫名的敌意,卫婵不想,也不能相信他。
于是,卫婵拒绝道:“让章轻衣来见我,否则我不会说半个字。”
那男子再次嗤笑:“章大人公务繁忙,日理万机,哪有功夫来见你?”
“离约定之期只余三日,他若不来,那便自求多福吧。”
“……什么?”
此话出口,那男子的神色才终于有了些许挣扎:“……你说什么?”
卫婵被他的话整懵,蹙起眉来:“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章轻衣没告诉你?”
男子迟疑:“我……”
“……呵。”
看他这个反应,就知道他确实不知情。卫婵不由觉得好笑:“你这般维护章轻衣,为章轻衣当狗咬人,竟不知章轻衣与我约定了什么?怎么?章轻衣信不过你?”
“你!”
“好了少废话,”卫婵见他变了脸色,果断打断他的话,“去找章轻衣来。尽快。误了事,当心连狗也做不成。”
“……”
看表情就知道,男子心有不甘,可心有不甘也没有用。
他冷冷地瞪了卫婵一眼,收回手里的刀,衣摆一甩,转身离去。
砰地一声重响后,屋门关上,从外面响起了锁门的声音。
而后,有仓促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周围逐渐安静了下来。
……明明是很好的逃跑机会,可偏偏卫婵哪里都动不了,只能平躺在这间破屋子中,等着章轻衣的到来。
好在陆青升又出现,安慰她道:“别怕,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
见他冒出来,卫婵想了想,问道:“这是何处?”
“他没有骗你,”陆青升认真回答,“这里确实是冷宫的一角……已经有十余年未曾有人居住过了。”
“……这么久?”
“嗯,先帝与如今的天子皆未大开后宫,因而后宫空置,更枉论冷宫。”
“原来如此。”
卫婵一面应下,一面又问道:“你为何对皇家之事如此了解?你以前,真的只是在宫中居住过一段时间么?”
陆青升沉默片刻,反问道:“不然呢?”
“不然……你是什么宫人太监?还是哪位皇子?”
“你看我像什么?”
卫婵的回答毫不犹豫,且不负众望:“像太监。”
“……”
陆青升短暂的安静了一会,没有反驳:“你说是便是吧……等会章轻衣来了,你打算如何?”
“让他带我出宫。”
“出宫以后呢?”
“花辞树在京中有一个据点,人不少,山月如今应该已经去求助了,只要我出宫,他们就有办法劫走我。”
“……可章轻衣也并非善茬,他定会跟踪山月和高家姐弟,怕是他们还未来得及救你,便被章轻衣连锅端了。”
“不可能,”卫婵很笃定,“花辞树有自己的暗号,那个据点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饭馆,章轻衣不会在意,也听不懂他们的暗号。”
“……”
听得出来,陆青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再好不过。”
他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卫婵转头看去,只见屋门动了两下,而后,从外面打开了。
首先进来的还是刚醒来时看见的那男子,紧随其后的,是一身官袍的章轻衣。
他与卫婵对视一眼,大步上前,直截了当地问道:“何时能去寻你说的证据?”
“何时都可以,”卫婵看着他,从容道,“大人自己决定就是。”
“来人。”
听卫婵说何时都可以,章轻衣毫不犹豫地示意手下:“送步辇来,带她出宫。”
下属应下,匆匆离开,不多时便请来了步辇,将卫婵带出了宫。
宫门口已经有马车提前候着了,这次,章轻衣亲自将卫婵带上了马车。
卫婵倒是诧异,她以为章轻衣这样瘦到只剩一把骨头的人,是没有什么力气的。
可自己常年习武,一身紧实的皮肉虽算不得健壮,却也绝对不轻,章轻衣竟能抱得动她。
也是稀奇。
许是听见了卫婵的心声,陆青升解释道:“他也习武……几十年前便在习武了。”
“……”
这个几十年,令卫婵有了种陆青升在胡说八道的错觉,她一愣:“几十年?”
“是。”
陆青升的声音听起来见怪不怪:“他今年,起码百岁有余了。”
“百岁?”
“嗯,早在先帝还在的时候,他便已经不止百岁了。只是常年修行,才得了这样一副皮囊。”
“那他为何这么瘦?”
陆青升琢磨了一会儿,才答道:“常人修行百年做不到返老还童,而他能做到,应是用了不少药……是药三分毒,我猜,他是受药物反噬,才变成这番模样。”
“……”
卫婵在心底暗笑一声:“……那他活该。”
“嗯。”
二人正说着,章轻衣冷不丁开口了:“说吧,去何处。”
车厢中只有卫婵和章轻衣两个人,他坐着,卫婵倚在座位上。
听他这么问,卫婵想了想,回答了一处平日里人很少的地方:“诏狱以西第三条街。”
章轻衣并未怀疑,向外面的车夫道:“依她所言,走。”
“是。”
马车一晃,摇摇晃晃地上了路。
卫婵屏息凝神,专心听着外面的动静。
她有绝对的把握,山月一定能将她受制于章轻衣的消息带到花辞树,因此,今日她一定能获救。
只是她不能确定,花辞树的人会在何处劫车。
而且依照陆青升所说,章轻衣会武功,那若是他劫持卫婵威胁花辞树,也是个麻烦。
如今只能愿秋莺和山月靠谱一点……
正想着,外面骤然传来一阵骚乱。
不等卫婵反应,一支剑穿过马车车厢壁,直至钉在了章轻衣身侧。
几乎同时,前面传来人体落地的闷响,而后,马车停了下来。
章轻衣到底年岁大,经历的事情多,在如此场景下,他仍面不改色,伸手来抓卫婵。
只是,他足够沉稳,却不够快。
就在他要触到卫婵手臂的前一瞬,又是一支箭射入车中,紧擦着他的手指飞了过去。
趁着章轻衣下意识收手时,马车前的布幔被一把掀开,一个小小的身影冒了出来。
那少女看见卫婵,两眼一亮,脸上扬起了大大的微笑:“啊!阿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