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眉开眼笑的,当她看到老裁缝拿出大红喜布时,更是笑得喜庆。
老裁缝见她眉毛弯弯、双眼眯眯笑,顿觉眼前一片敞亮。虽然她脸庞圆了一些,脸蛋鼓了一些,身形也浑圆臃肿了一些,但看上去却挺招人喜欢的。
看来老裁缝是被石榴的笑感染了,他也跟着开心地笑,做买卖的人平时最爱看顾客的笑脸了,心情一好,他开价也低,指着大红喜布说:“这喜布九文钱一尺,若是你买五尺以上,我就送你一副绣花彩线如何?”
石榴双手轻抚着大红喜布,喜欢得很,说:“好大叔,我买五尺,你送我两副绣花彩线好不好?”
石榴甜甜地叫老裁缝好大叔,叫得老裁缝开怀大笑,因为一般人都是叫他老裁缝或是掌柜的,还从来没有哪位叫他好大叔的。虽然石榴叫他时有些傻里傻气,可她脑子却一点儿也不傻,知道多讨要一些绣花彩线哩。
本来送一副绣花彩线老裁缝也就只能挣石榴六文钱,再多送一副的话估计还得赔上三文钱,因为这种彩线的价钱并不便宜。可老裁缝实在不忍心拒绝石榴,便爽快地应道:“好,我瞧着姑娘是要嫁人办喜事了,我就赔钱沾些喜气吧。”
老裁缝竟然赔钱做买卖,真是破天荒了。
石榴听了嘻嘻直笑,“多谢好大叔,多谢好大叔!”她道谢时右手已经伸进左袖兜里掏铜板了。
钱枫在旁瞧了这一幕不禁发笑,暗忖道,也不知是哪个男人要娶这位丑萌丑萌的姑娘,她估摸着有一百好几十斤吧。哎哟!还有那高高的胸脯,比现代社会女人丰的胸还要不可思议,也不知穿D杯能不能罩得住。他双眼再往石榴身后一瞅,啧啧啧……真是好大的屁股,肉乎乎的、圆滚滚的,要是腰身别这么粗就好了。
老裁缝见钱枫竟然盯着人家姑娘的胸脯和腚部细瞧,立即咳了几声,朝钱枫斜眼鄙视。
钱枫知道老裁缝的意思,却仍然毫不在意地往石榴身上瞧,他又不是眼馋大美女,只不过是瞧一瞧眼前的姑娘觉得有趣而已。他想瞧就瞧,谁管得着他的眼睛?
瞧过石榴后,钱枫终于收回了视线,笑问:“老师傅,你这不是重色轻友么?哦……不对……你我还算不上友,你这是重女轻男。我要做一套新郎服和一身蓝色袍子,咋不见你送我东西?”
老裁缝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见石榴一声惊叫。她刚才一直看着喜布,压根没注意旁边站的男人是谁,因为她娘平时教过她,见了男人千万不要随意去看,她也默默记下了。这时她听见钱枫说话,觉得他说话有些不稳重,她便侧脸瞧了钱枫一眼,没想到在这里竟然遇到了自己的未婚夫,她吓得“啊”的一声尖叫,随即往后跳开了好几大步,手里的铜板也散落了一地。
钱枫都被她一声尖叫唬得也倒退一步,遂问:“这位姑娘你瞎叫什么?你长这么大没见过男人啊!”
石榴本来是又羞又惊,现在听钱枫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她又生气,指着钱枫说:“你……你你……”
钱枫把她的手打下去,“我我我……我怎么了,你口吃啊?”
“你你……你不认识我了?”石榴惊愕地看着他,“我是……”才要说出自己的名字她又赶忙捂住了嘴,一双新月般弯弯的小眼这时却睁得挺大。
钱枫觉得自己不认识她真的没什么好稀奇的,平时他走在路上经常遇见有人认识他但他不认识别人的事,他才来几个月当然会有很多人还没认全。他哼笑道:“对不起姑娘,贵人多忘事,我实在不太记得你是哪家的姑娘了。”
“你怎么……怎么变成这样了,说话也……”石榴这时有些懊恼,她怎么能嫁给这样的人呢,他看上去像个懒汉,说话时又像个二流子,早没了钱枫当初那般憨厚的样子。虽然她早闻钱枫从香椿树上摔下来后变得有些怪,但实在没能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钱枫见石榴刚才还布满喜气的那张脸此时已经鼓成了大包子,他不禁坏笑道:“我变成啥样是我的事,也犯不着你来操这个闲心,对吧?你这么爱操心咋也不见你瘦呢,哦……若是论斤卖,你这身肉估计能卖不少钱的,猪肉是七文钱一斤,你的肉也只能值这个价,那你就能卖……”
钱枫伸出十指有模有样地算了起来,“哟,你能卖一千多文钱呢!”
钱枫只是觉得逗一逗石榴很有意思,因为看见她这副模样他就忍不住想寻她开心,所以说话完全不管顾轻重。
老裁缝见石榴红着脸、咬着唇,恶狠狠地瞪看着钱枫发愣,他有些为石榴打抱不平,说:“好了好了,这位小哥,她是一位即将要嫁人的姑娘,你若是再惹她欺负她,到时候他的夫家不要她了,你就得把她娶回家去了!”
钱枫刚才还在发笑呢,听到这番话他吓得戛然而止,慌忙捂住嘴,暗道,好险啊,这种姑娘他可不要!
石榴见他一听说要娶她就吓成这个样子,更是气得胸前起起伏伏。她蹲下来把刚才散落在地上的铜钱一一捡起来,边捡还边往另一只袖兜里掏着什么。
钱枫没在意,不料石榴站起来后往他眼前一挥,不知是什么粉末落得他一身一脸。
“什么呀这是?啊……辣死了……辣死了!”钱枫拼命地揉眼睛,双脚直跳。
石榴得意地双手插腰,扬着脸道:“这是我刚买的胡椒粉,辣死你!”
钱枫在旁疯叫,石榴也不管他,而是把手里的铜钱交给老裁缝,老裁缝一边担心地瞧着钱枫一边量出五尺布裁给了石榴,还送给了她两副绣花彩线。
石榴买完后拿着布和彩线已经走出门了,寻思了一下还返回来踢了钱枫一脚,骂道:“你才一身猪肉呢!”然后趾高气昂地走了。
钱枫双眼辣疼,根本睁不开眼,也不知石榴到底在哪个方向,他就双脚乱踢,石榴早走开了,他哪里能踢得着她。
老裁缝赶紧端来一盆冷水,拉着钱枫来洗眼睛,“这位小哥,要我说你真的是活该,你平白无故欺负一个就要出阁的姑娘干啥,她若是回家告状,她的娘家和夫家可得扛着家伙来收拾你,你怕是要被他们拍成肉酱了。”
钱枫把整个脸都浸个清水里,好半晌才能睁得开眼睛。他瞧见盆底映出了自己红肿的眼睛,气得肝脏皆疼,揪心道:“掌柜的,你也忒夸张了,我只不过跟她开个玩笑,至于么?哼,她把我的眼睛害成这样,下次要是再被我碰到,我可跟她没完!”
钱枫用袖子胡乱揩了揩眼睛上的水,掏出钱给老裁缝,说:“就给我先做新郎服和那身蓝色袍子吧。”
老裁缝见钱枫走出门后还不停地用袖子揉那双又红又肿的眼睛,心里不禁发笑,忖道,对付这种小痞子,还就得用撒胡椒粉的法子治一治他!
钱枫走在回家的路上,越想越气恼,本来他是闲得慌想逗一逗那位胖姑娘,没想到差点被她害瞎了眼睛。她到底是哪个村的,得了空一定得把她给寻出来好好教训一顿,这种姑娘可真是黑心啊,下手没个轻重。
钱枫回了家,家里只有松球和穗儿蹲在院角玩泥巴,他的大哥大嫂都下地收花生去了,爹娘去了田家还没回来。他唉声叹气地坐在院子里的小春凳上,松球和穗儿就围了过来。
“二叔,你的眼睛是怎么了?”松球好奇发问。
钱枫眨眨眼睛,又揉揉眼睛,懒懒地说:“进沙子了。”
“咱们殷山镇没有沙子啊。”松球很认真地纠正他。
钱枫一愣,“呃……被马蜂蜇了。松球,你给我打盆水来。”他仍觉得眼睛疼,还想在水里浸一浸。
松球跑进厨房,没有端来水,却从厨房的一个小碗里抓来一把蒜泥,趁钱枫坐在那儿不注意,往他眼睛上一糊,说:“我娘说了,被马蜂蜇了要涂这个。”
钱枫辣得腾地一下跳起来,“哎呀!你这个小混蛋,你想把你二叔的眼睛给辣瞎啊!”他慌忙跑进厨房,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脸浸在了水缸里。
松球跑着跟进去瞧。在旁四岁的穗儿见二叔这般狗急跳墙的模样,咯咯直笑,“二叔的眼睛要瞎喽,二叔的眼睛要瞎喽!”
钱枫边浸眼睛边懊恼,今日到底是怎么了,他咋这么倒霉啊,这是捉弄别人不成,反被别人给捉弄了,今日这双眼睛可真是遭大罪了。
钱老爹和杨氏回家后见钱枫在井边打水,然后又提进厨房往缸里倒,他们俩很是惊喜。
钱老爹放下一担箩,赞道:“不错,枫儿终于知道要干点活了。”
杨氏喜形于色,附和道:“那是,就要娶婆娘了,他自个儿也知道要治一治懒病了。”
这时松球却跑过来告状,“阿奶阿爷,二叔刚才把脸浸在水缸里,然后又把一缸水都舀出来倒了。”
穗儿小跑着过来,仰着头奶声奶气地说:“二叔眼睛差点瞎喽。”
钱老爹和杨氏瞠目结舌,他们的小儿子今儿个又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