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柳寻衣被林方大问得一头雾水,错愕道,“他们不是在贤王府吗?”
“贤王府?没……没有。”柳寻衣的回答令林方大眼神一暗,面色沉重地缓缓摇头,“你上一次见到他们是什么时候?
“在我闭关之前。”柳寻衣眉头微皱,一边细细回忆着上一次见到慕容白和邓泉的场景,一边暗暗揣度着林方大突然提起他二人的真正用意,“我以为七爷和八爷被谢二爷留在贤王府操持,所以近日才没有现身,再加上隋佐的事一直牵绊着我,故而对他们没有刻意留心。不过听大哥的意思……似乎他二人现下不知所踪?”
“我……我也说不准。”林方大的回答含含糊糊,似乎在故意回避着某些问题。
林方大越是晦涩,柳寻衣就越是好奇。他本欲直言相问,可眼前林方大模棱两可的态度又令他下意识地将溜到嘴边的话咽回去。稍作思量,柳寻衣装出一副不以为意的轻松模样,笑道:“无妨!他们应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故而不在府中。想当年我们也经常外出办差,一走数月是常有的事。更何况七爷和八爷都是贤王府独当一面的人物,必然诸事繁多,难有清闲,大哥一时找不见他们也不奇怪。”
“那他们在临行前可有向你辞行?”林方大再度朝柳寻衣投去紧迫的目光。
“这……倒是没有。也许是他们不忍打搅我清养,所以才不辞而别。”柳寻衣沉吟道,“毕竟,腾盟主和秦府主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和我当面打招呼。”
“那你出关后,二爷可有提过他们的去向?”林方大仍不死心。
“这……也没有。”柳寻衣缓缓摇头,“兴许是这两日麻烦事太多,谢二爷一时疏忽了。”
虽然柳寻衣嘴上说的轻巧,可心里早已按捺不住地暗暗打鼓。
但真正令他感觉不安的,并不是慕容白和邓泉的下落不明,而是林方大的讳莫如深。
柳寻衣十分了解自己这位大哥,本就不是什么城府深沉之人,心里更是藏不住事,如今见他忧心忡忡,且如此纠结,便料定背后必有蹊跷。
“大哥,你……”
“寻衣!”
然而,未等柳寻衣一探究竟,萧芷柔的声音突然在远处响起。
“萧谷主?”
“在下林方大,见过萧谷主!”
待萧芷柔走到近前,柳寻衣和林方大的反应迥然不同。相比于柳寻衣的猝不及防,林方大却好像早有预料一般,不急不缓地朝萧芷柔拱手施礼。
“林门主,刚刚他们还提到你,原来你在这儿。”萧芷柔先是朝林方大点头示意,转而将审视的目光投向一脸茫然的柳寻衣,颇为不悦地问道,“昨夜你去哪儿了?”
“我?”心里有鬼的柳寻衣脸色微变,慌忙搪塞,“我昨夜在房里睡觉……”
“撒谎!”萧芷柔十分罕见地在柳寻衣面前表露怒意,“我刚刚去过你的房间,烛火燃尽,床褥齐整,明显是一夜未归的迹象。我也问过无悔他们,皆是毫不知情。”
“我……”
“阿富醉的不省人事,被我叫醒后也是一问三不知,你可知为娘有多担心?”萧芷柔责备道,“寻衣,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行事怎能如此轻浮?幸亏是为娘先发现,倘若让其他人知道你失踪一夜,只怕丹枫园又会闹得鸡犬不宁!”
“萧谷主教训的对,是我错了。”言罢,柳寻衣又小心翼翼地试探,“那现在……”
“放心吧!内庭守卫都是绝情谷弟子,为娘刚刚已经交代过,任何人都不许透露你的行踪,他们知道分寸。”
闻言,柳寻衣不禁暗松了一口气,连忙向萧芷柔作揖道谢。
“道谢大可不必!不如告诉为娘,你昨夜究竟去哪儿了?”
“我……昨夜去处理一些私事。”惴惴不安的柳寻衣吞吞吐吐地敷衍,“我发誓,真的是私事,与其他人一概无关。”
见柳寻衣推脱不言,萧芷柔也不忍逼问太甚,于是语气一缓,耐心劝道:“寻衣,为娘并非干涉你的自由,更非左右你的决定,只是希望你日后无论做什么事情,至少能留下一句口信,也免得我们徒增担忧。”
“谨遵教诲,我记住了!”柳寻衣知道萧芷柔对自己绝无恶意,因此也不狡辩,而是恭恭敬敬地聆听教诲,对其训诫、劝告更是乖乖地照单全收。
此事也能从侧面反映出柳寻衣在面对萧芷柔时的心态变化,从陌生到熟悉,从抗拒到接受,从客套到尊重……
虽然他在称谓上至今仍未改口,但心里却已渐渐接受并承认萧芷柔就是自己的娘亲,以至于在她面前的言行举止亦发生着潜移默化的改变。
萧芷柔心细如丝,岂能察觉不到柳寻衣的变化?对此,她的心里自是十分欢喜。
“萧谷主刚刚提到‘他们’……”一脸尴尬的林方大伺机插话,“可是贤王府的其他人到了?”
“谢玄、苏堂、洛棋、凌青、许衡等人刚刚已陆续抵达议事堂。”萧芷柔答道,“本来你们今天要商议的是贤王府的家事,外人不便掺和,但此事关系到我儿的前程,做娘的就不得不多问几句。”
“那是!那是!”在萧芷柔面前,林方大噤若寒蝉,丝毫不敢造次。
“寻衣,贤王府的人今日可是为你而来。谢玄召集他们究竟商议何事……你可要心里有数。”似乎顾忌在场的林方大,有些话萧芷柔不便直言,只能别有深意地提醒一番。
“我……大概能猜出一二。”柳寻衣苦笑道,“实不相瞒,我也没料到谢二爷竟会如此上心,其实我根本不着急……”
“你不着急,可谢玄着急。”萧芷柔解释道,“前有洛天瑾的临终托孤,后有你的一战成名,他若再把持着贤王府,江湖中的风言风语足以令他的一世清明毁于一旦。”
“咳咳!”听到萧芷柔调侃谢玄,倍感局促的林方大不禁轻咳两声,趁势岔开话题,“既然如此,萧谷主不如与我们一同前往,相信二爷定会给所有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也好!”
萧芷柔对林方大的提议欣然允诺,而后三人不再耽搁,一起朝议事堂赶去。
……
“寻衣!”
当柳寻衣即将踏入议事堂的一刹那,身后的林方大却突然拽住他的胳膊。
“大哥有事?”
面对柳寻衣困惑的目光,林方大犹豫片刻,而后缓缓松开自己的手,嘴角强挤出一丝笑意:“没……没事,进去吧!”
言罢,也不等柳寻衣追问,林方大已是头也不回地迈入议事堂。
在与众人拱手寒暄后,林方大找了一个靠近角落的位置坐下,似乎生怕引起别人的注意。
反观柳寻衣,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环视四周,飞速找寻着那道令他魂牵梦萦的倩影。
然而,在座的皆是贤王府弟子,根本就没有他想见的那个人。一番苦寻无果,柳寻衣满含期待的目光中不禁闪过一抹失落之色。
这一幕,恰巧被他身旁的萧芷柔尽收眼底。
“寻衣,你来了。”
一见柳寻衣,谢玄连忙停下与旁人的交谈,迅速起身迎上前来,同时不忘朝萧芷柔拱手施礼,表情中也看不出丝毫异样,似乎谢玄对萧芷柔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
原本嘈杂喧闹的议事堂,也从这一刻开始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无一例外地集中在柳寻衣的身上,但每个人的神情却是不尽相同,有激动、有欣喜、有热望、有憧憬……亦有茫然、有忐忑、有担忧、有阴沉……各揣心事,甚是精彩。
见到这一幕,柳寻衣才真正明白洵溱口中的“有所准备”和萧芷柔口中的“心里有数”究竟暗藏着怎样的良苦用心?
“谢二爷,今日这是……”虽然柳寻衣早就知道谢玄的意图,但表面上仍旧佯装懵懂,尤其是看到苏堂、洛棋这些阔别已久的老相识时,惊讶之色更是毫不掩饰。
“自然是为你!”
“为我?”
“不错!”
话音未落,谢玄已紧紧抓住柳寻衣的左腕,不由分说地将他推到堂中主位,自己则坐于右侧的辅位。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莫要推辞!”面对诚惶诚恐的柳寻衣,谢玄神情一凛,义正言辞地说道,“这个位子本来就应该是你的,谢某过去只是暂代而已。”
“可我尚未正式掌印,又岂能……”
“欸!虽然掌印大典尚未举行,但那些不过是宣之于外的形式,搪塞搪塞外人罢了。今天在座的都是自己人,不必拘泥俗礼。”谢玄满不在乎地笑道。
“可是……”
“寻衣,你一再推辞,莫非要谢某率众对你行三拜九叩之礼才肯答应?”
“断无此意!”
见谢玄心意已决,不似做戏,柳寻衣也不好驳他的面子。他偷偷瞄了一眼不动声色的萧芷柔,而后又看了看心事重重的林方大,犹豫再三,终究笃定心思,在众人迥异的目光注视下缓缓落座。
然而,尚未等柳寻衣的屁股沾到椅子,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陡然在堂中响起,登时打断了他的动作,同时打破了堂中紧张而凝重的氛围。
“敢问少主,这个位子……你当真敢坐?又能否坐的稳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