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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宇一丝不苟的调整了下领带的位置,他更重新束起了长发,一缕发丝垂落在漆黑的左眼眸前,而他的眸子中则倒映着纷纷洒落的雪花。

世界在陈宇的眼前倒置后又再次变得正常,他抬头间看到了如同血液般的流云中如同太阳散发的光芒般向着九个方向散射的由白色石子构成的小径。

当陈宇低头平视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则是从破败的喷泉池子向外延展的黑色石子铺就的小径。

纷纷扬扬的小雪并没有让萧条空寂的庭院蒙上一层白色的轮廓,那些雪反而被黑色侵染,只留下了短暂的印记。血色才是这里的主基调,而阵阵阴风刮擦着陈宇的脸庞,撕扯着他的衣服,就像是无尽的灵魂想要将陈宇留在此处,和他们一同沉入阴影。

陈宇却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他不慌不忙的从兜里掏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玻璃球,他看着那玻璃球内盛放的九颗白色石子,就在注视之际,其中一颗诡异的变成了黑色,甚至开始融化并侵染了玻璃球内原本清澈透明的液体。

“比我想象的要更快一些啊……”陈宇自顾自的感叹了一句,他将玻璃球重新放回了衣兜内,然后再一次环视四周。

庭院内除了衰草连天和无尽的血色外看不到任何建筑,但陈宇知道,这里必然会存在着一个目的地,一栋楼,或是藏起来的其它什么东西。

因为陈宇就在雷文斯坎福利院的庭院内,不过,如今他所站的地方并非真正的现实。这里更像是地狱,却又并非地狱,这里是一条通往死亡的道路,至少曾经算是如此,但现在,它像是被堵死了。

陈宇的身体如今还在被废弃的雷文斯坎福利院内,约翰·康斯坦丁和查斯在现实中守着。而促成这一切的是利用了北亚的萨满仪式,因为他们要的是窥伺到隐藏在废墟中的秘密,并且侦测地狱是否在这里留下了某个诅咒或是集会所。也就是说,陈宇不能直接进入地狱,那是打草惊蛇,更别提路西法的心脏让陈宇一旦踏入地狱便像是在向初堕者吹响宣战的号角。

那么,只能通过超感和地脉来打探消息。

最主要的是,在诸神陨落的当下,其余的仪式很难奏效,最为原始的萨满自然崇拜反而成了最后的选择。

当然,map帮了不少忙,他为陈宇举行了接纳仪式,让陈宇暂时成为了自然通道,就像他一样可以接收一片区域内的所有灵体进入,也正是这些灵体将陈宇拽入了“障碍”之中。

在北亚的萨满崇拜中,“障碍”便是走向死亡边界的道路,他们也称其为阶梯。而这些阶梯连接着现实与颠倒世界,那颠倒世界便是死后的世界。

无论是季节,收成,时间,还是方位,一切都是颠倒的。就像陈宇看到的雪,在颠倒世界的雷文斯坎是冬季,而在现实中的雷文斯坎则是夏日。

那天上以陈宇为中心向着九个方向辐射的白石子小径象征着地下颠倒世界的九个区域,它们在现实中是发散的,但在颠倒世界里,它们将回溯至源头。

这就是陈宇想要的结果,那九条路径可以将陈宇带入雷文斯坎福利院,并且是过去的雷文斯坎福利院,他可以看到这里发生的一切阴谋,并彻底搞清楚乔吉·乔吉是否还在这里留下了地狱的印记。

但想要抵达目的地,就得需要灵体的导航。一旦被恶灵带入错误的区域,陈宇将很难重新回归现实。那颗玻璃球就是返回现实的最后手段,但时效是那些石子被颠倒世界的怨念彻底侵染成黑色之前。

所以,即便仪式得以成功让陈宇进入这个恐怖阴森的地下世界,前路依然凶险莫测。

好在陈宇还有另外的助力,他十分有耐心的一点点儿挽起衣袖,让手腕处的一个类似渡鸦的鸟头图案显现出来。在现实中,鸟头冲着臂弯的方向纹上,而在颠倒世界里,鸟头则向着手掌的方向。

那是“灵魂鸟”,雅库特人相信人在死后会以鸟的形式向着天空飞去,而邪灵则沉入地底。

以此为基准,再加上自己献祭的鲜血,陈宇得到了一个探灵工具,他利用“灵魂鸟”的图腾可以找到白色的灵体,而所谓白色的灵体可能更像是一道白色烟雾,因为在萨满崇拜中,死者被炼化时升起的烟是白是黑也决定了是善是恶,会被那一种力量带走。

陈宇的双眼盯着“灵魂鸟”的鸟头开始了转圈儿,他眼角的余光则透过继续洒落的雪花搜寻着他需要的某种预兆。

终于,陈宇在现实的北方,颠倒世界的南方找到了一缕白烟,那黑色的小径上也出现了宛若猫爪般的血脚印。

那或许是一个猫灵,又或许只是一群灵体中的一部分。

毕竟陈宇现在就像一个大敞四开的门,所有的灵体都可以从他的精神中穿过。

陈宇再三确认后相信那的确是他要找的正确路标,而剩下的,便是再一次的降神。

这也是只有陈宇才能完成的危险仪式,因为他拥有路西法的心脏,他的超感要比一般的灵媒或是萨满强上不知道多少倍,最主要的是,他可以凭借这个优势加上自己的意志力暂时屏退其余的恶灵,让引路的善灵附身于自己,最大程度的不受干扰的抵达目的地。

于是,陈宇不再犹豫,他直接盘腿坐在了破损喷泉池子边缘的地上,他凝视着白烟的方向,掏出了半截老萨满的指骨,他将其放在了嘴里,用牙齿咬住。

这是取巧的一种临阵磨枪的方式,陈宇等于借助了前人的信仰与灵魂,以达到最短的时间内得到善灵的信任来完成接纳。

“火……”陈宇用藏语说出了这个对萨满来说非常神圣的造物名称。

陈宇不停的说着,直到哈气在面前凝固,而他的视野也变得异常灵动敏锐,甚至不受控制。

陈宇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动,他的精神一直停留在原地,但他的视野却变得低矮,血色的空洞世界在雪中不断的倒退。

一声猫叫。

然后是更多动物的叫声,还有孩童的笑声。

陈宇视野中所见到的景象也在不断的变化,他像是从一个灵体转移到了另一个灵体上。或者说,他正在被不同的灵体依次附身,而他的视野高低错落,晃动的极为剧烈。

但逐渐的,在白色烟尘中,还更多不同动物的血色脚印环绕下,他借着善灵继续变幻的视野看到了雷文斯坎那漆黑安静的轮廓。

“火。”陈宇再次说出了这句藏语。

下一秒,整个世界燃烧了起来。

而陈宇则从那飞驰的视野中冲了出来,烈焰则重塑了他的灵体。

各种动物形体于火焰中蹿向四面八方之际,陈宇已经单膝跪在了幽静破败的雷文斯坎福利院那通往地下室的敞开烧焦铁门前。

这是现实中不曾有过的一扇门,而陈宇在这一刻知道自己走进了过去,他在颠倒世界中向前回溯。

一阵急速的脚步声从通往地下室的楼梯下方那深邃黑暗的空间内传来,紧接着是刺耳的尖叫。

陈宇慢慢站起身来,他整理了下西装,然后走到铁门的边缘向下张望。

一只苍白枯瘦并长着锋利指甲的手突然从黑暗中伸出,它在陈宇的鼻尖处停留了片刻,而黑暗中隐约可见数个蠕动的眼珠,它们瞪视着陈宇,却又立刻退缩进了黑暗之中。

那只手也没能碰到陈宇,因为火焰和白烟依然还萦绕在陈宇的身边。

就在那枯手缩回黑暗中时,陈宇吐出了开始融化的那半截老萨满的指骨。

“看来您只能帮我到这里了,无比感谢。”陈宇低头看着那开始发黑的指骨平静地说道。

下一秒,陈宇义无反顾的走进了铁门之中,他开始沿着那发霉朽烂的楼梯走向地下。

……

奥奇贤者的影子在警戒线内满是鲜血和恐怖拖痕的屋子地板上变得越来越淡。

他双手插兜,帽檐下的眸子闪烁着担忧的微光。

忙碌的警察没有理会奥奇贤者,事实上,他们也根本看不见这个隐身的魔法师。

忽然,奥奇贤者扭头看向了草坪上的一棵歪脖子老树,树枝上还吊着谋杀了亨利一家的尤金·道格拉斯的尸体。而在尤金低垂头颅上方的一根枝丫上,一只体型很大的黑色渡鸦正歪着脑袋用那深邃发光的眸子凝视着奥奇贤者。

奥奇贤者握紧了七贤赋予的黑与白交织的圆形信符胸章,他感受到了那胸章不住的战栗着,像是某种神秘力量正在试图穿透奥奇贤者的精神壁障。

汗水沿着脸颊流下,奥奇贤者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但他还是咬着牙主动将自己的精神力聚集到那只渡鸦的眼睛上。

让我看看你的真容!

奥奇贤者试图控制那只渡鸦,并借此找到操控这些傀儡的主人。

成功了!

奥奇贤者稍稍有些惊讶,他像是感到对方泄了力般的退缩了一下,而他则惯性般的轻松冲进了对方的意识之中。

但下一秒,奥奇贤者便恐惧的发现他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渡鸦眼珠构成了一张巨网。

该死的!这是一个陷阱!

“萝丝……”奥奇贤者只来得及在自己的意识被漆黑眼珠的海洋吞没前说出自己妻子的名字。

下一秒,谋杀现场突然起了一场大火,那火势蔓延的极为猛烈,快的不可思议。

一些现场的警察都没能来得及从房子里跑出来,他们就这么葬身于火海之中。

从这栋燃烧的房子后面的一扇窗户内,一个穿着大衣的女人浑身冒烟的跳到了草坪上。

那正是萝丝。

她跪在草坪上剧烈的咳嗽着,然后惊恐万分的扭头看着身后灼热气浪卷积下的滚滚浓烟和烈火。

萝丝不顾自己身上的烧伤,她恐惧而又悲怆绝望的看着熊熊燃烧的烈火和不详的黑烟,即便她与奥奇贤者永远不能见面,但她一直都能感知到自己丈夫还活着的气息。

可现在,奥奇贤者不复存在了。

他仿佛葬身在了这一场烈火之中。

“不能在此停留,萝丝。”魅影陌客忽然在萝丝的身后现身,他散发着冰冷寒意的双眸看向那些正幻化成扭曲巨手的黑烟。

下一秒,魅影陌客丢掉了一只白手套,在那手套散发的能亮瞎人的白光驱散了一部分进逼的黑烟之际,魅影陌客带着萝丝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