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老板，黄凡琛此时的处境的确非常为难。他并不清楚邓虹对前夫的意外死亡应承担何种责任，但警方密切关注邓虹，显然不是无的放矢。可邓虹又是黄凡琛属下最得力的业务员，万一最终证实邓虹没有问题，那他对邓虹的态度就会影响他们日后的工作关系。
黄凡琛犹豫再三，还是走到了邓虹的工位旁。
“邓虹，警察在外面的车上，还没走呢！”
“哦！”邓虹抬头看了一眼停在路边的小车。
“这车应该是私车吧！”黄凡琛也看着可芸的红色mini，没话找话地说道：“警局应该不会采购这种车办公。”
“琛哥，我想请一天假。”
“行，我看你气色不太好，那就回去休息一下。”黄凡琛正有此意，只是不好明说，邓虹能主动提出来，他自然求之不得。
“那我就先回去了。”邓虹拿上包，向黄凡琛歉然一笑，迈步出了公司大门。
可芸看着邓虹走在人行道上的背影，眉头微微一皱。
“她这是想回家？”
“管她去哪，我们跟着就是了。”
邓虹走的是回家的方向，河滨公园对面那片老街区不好停车。可芸一边跟着邓虹一边寻找停车位，突然发现有辆车从路边停车带开出来，赶紧开上前准备操作侧方位停车。
芮雪见邓虹从人行道走进支路，先下车跟了过去。
那条支路比巷子宽不了多少，路两边零零星星摆了一些摊位，做什么买卖的都有。邓虹一路没有回头，目不斜视地朝前走。芮雪不远不近地跟着，看着邓虹进了一户两层高的砖瓦房，才在路边停下，等候可芸过来。
邓虹的弟弟、弟媳都出去上班了，她的父母带着弟弟家的儿子，待在进门的那间屋子，电视机里放着动画片。
“你怎么回来了？”父亲觉得奇怪。
“有点感冒，不太舒服，回来休息一下。”邓虹瞥了一眼侄儿，上楼回了房间。
楼上是一大一小两个房间，邓虹和儿子住在小的那间。窗户对着大门外的街道，邓虹站到窗边看了一眼，芮雪正回头向可芸招手。
心烦意乱地拉上窗帘，邓虹身体朝后一倒，斜着躺到床上，两只脚挂在床边。睡床对面的墙上有个硕大的相框，框里是邓虹和儿子的合影。这是两年前跟项建增离婚后照的，为了换下原来一家三口的那张照片。
虽然现在相框只有邓虹和儿子的身影，但她仿佛又看到项建增的虚影出现在儿子身边。自从半年前项建增死后，邓虹常常出现这种幻觉。这个房间真的很小，小到她的视线很难避开墙上的相框。
说实话，她对项建增并没有多少感情。当初结婚，只是因为觉得项建增人挺老实，认为他会是个好男人，一时头脑发热，才跟他组建家庭。可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脑子，思维完全跟她不在一个频道。
接触二手房这几年，邓虹早就摸透一个规律。以她家的地段位置，一旦拆迁，这四间房就会变成两套三居室。她如果不占着房子，和项建增搬出去住的话，将来拆迁赔偿，弟弟、弟媳绝不会让她占到一丁点好处。
父母的年纪慢慢大了，早晚会有走的一天。这栋砖瓦房变成两套三居室也是迟早的事，无论如何，她也要为自己和儿子争到一套三居室。再加上项建增那套二手房，她母子今后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突然响起敲门声，父亲在门外叫道：“邓虹，邓虹……”
“嗯！”
邓虹开了门，父亲看到拉拢的窗帘，不禁有些担心。
“你吃药了吗？不舒服就吃点药再睡！”
“吃了，爸，你进来坐坐吧。”
“哦。”父亲进了房间，觉得屋里光线太暗，顺手开了灯。
“爸，你常说儿子女儿都一样，这栋房子如果拆迁，我能分到一套房吧？”
“嗬嗬……”父亲笑了起来，“你怎么又问起这个了！”
“我是怕，到时候老二两口子不愿意啊！”
“这事我说了算。”
“爸，那你答应我，拆迁办手续的时候，直接把房子登记给小豪，行吗？”
“只要办手续的人答应，我就没有问题。”
“谢谢爸！”
“好了，你休息吧，我下去了。”
“嗯，你下楼慢点。”
街对面有个冰粉摊，芮雪和可芸各要了一碗冰粉，坐在太阳伞下，一边吃冰粉一边看着对面的二层砖瓦房。
“你说，她心里是不是在挣扎到底该怎么办？”芮雪舀了一勺冰粉递进嘴里。
“她拉上窗帘做什么？”
“肯定是躲在窗帘后面，偷偷看我们走了没有。”
“她会不会想不开啊？”
“你怕她畏罪自杀？”
“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芮雪脸色有些凝重，立即给简逸拨了个电话。“老简，邓虹从公司回家了，上楼回房间拉上了窗帘，可芸担心她会出事。”
“你们跟她摊牌了？”
“嗯，该说的都说了，王海的照片也给她看了。她说王海好像是她的一个客户，但她显然在说谎。”
“她回到家多久了？”
“十几分钟。”
“半小时后，你们上楼去找她，给她谈项建增那套房子的按揭费用。”
“好，我懂了。”
简逸挂了电话，回到展车大厅一角的茶桌旁，侯峰换了盖碗里的茶叶，悠然自得地翘着二郎腿等烧水壶跳闸。
王海坐在服务台里，脸色不太好看。杨诚鑫领着两个客户看车，不时回过头瞟一眼茶桌。
“我们是不是有点影响杨老板谈生意啊！”简逸低声笑道。
“不会，他谈他的生意，我帮他泡茶招呼客户，必要时还能帮衬他几句。”
“我们进来一个多小时，都没有找王海说话，他好像有点如坐针毡了。”
“再晾他一阵，等杨老板的客户走了，再请他过来慢慢聊。”
“嗯！”简逸点了点头，听到手机又响起振铃，看了一眼屏幕，不禁皱起眉头。“是老郑。”
“他打电话给你做什么？”
简逸疑惑地接通电话，“郑哥，有事吗？”
“前两天南山养老院走失了一个老人，今天在附近的树林里找到他的尸体。”
“不是正常死亡？”
“如果是正常死亡，我就不会给你打电话了。”
“那是怎么回事？”
“现在还不好说，辖区派出所通知我过去验尸，尸体表征没有太大异样，但是眼睛有轻微充血的迹象。我想把尸体运回去解剖，可家属不同意。”
“那我能做什么？”
“家属你认识……”
“谁？”
“名爵夜总会的陈向东。”
“死者是他什么人？”
“岳父。”
“陈向东不同意解剖尸体？”
“不，是她爱人不同意。”
“你们都在现场？”
“嗯。”
“郑哥，你把电话给陈向东，我跟他说说。”
“好，你等一下。”
老郑回到树林里，把手机交给陈向东。“陈总，找你的。”
陈向东狐疑地接过手机，“喂，是简队吧？”
“嗬，你怎么知道是我？”
“简队，直接说吧，什么事？”
“希望你能劝劝嫂子，让郑法医进一步检查你岳父的尸体。”
“她爸有轻度老年痴呆，法医也检查过了，说身体上没有伤痕，就是眼睛有点充血，应该是没休息好。我老婆怕法医把她爸拉去开膛破肚，要是检查下来发现没有问题，那不是让老人死后还要白挨刀子吗？”
“东哥，你听我一句劝，虽然我不知道你岳父有什么背景，但郑法医既然提出想解剖尸体，肯定有他的理由。”
“万一查不出问题呢？”
“东哥，你要相信法医。”
“诶，好吧，我尽量试试。不过说实话，我真不太相信，会有人想杀我岳父。”
“对了，东哥，你岳父以前是做什么的？”
“他是十一小的语文老师，都退休十几年了。”
“我知道了，东哥，麻烦你劝劝嫂子。”
“嗯，挂了。”
侯峰泡好茶，正想问问简逸怎么回事，杨诚鑫的那两个客户竟然直接走了。
“哎，没口福。”侯峰摇了摇头，给杨诚鑫续了一杯新茶，起身走到服务台前，“王海，我刚泡的普洱，过去尝尝我手艺如何。”
“你们喝吧，我不喜欢喝茶。”
“嗬，你真以为我是叫你喝茶呀？”侯峰的语气变得不容置疑，“走吧，跟我过去聊聊。”
王海无奈地走出服务台，杨诚鑫沉着脸看向简逸。
“警官，你们到底想干嘛？如果王海真有问题，你们就带他回警局呗！”
“不好意思，杨老板，打扰你做生意了。但是有些事，还是在这谈方便些。”
杨诚鑫默然不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侯峰和王海走到茶桌旁坐下，简逸把一杯茶放到王海面前。
“王海，你们今年过完年，是哪天开始上班的？”
“正月初八。”王海尴尬地看了杨诚鑫一眼。
“杨老板，你是正月初九请大家吃的开工饭？”
“嗯。”
简逸将视线移回王海身上，“那你还记得，正月初八那天，梅锦萱来过俱乐部吗？”
“呃……”王海犹豫了一下，微微点了下头。“好像来过。”
“来干什么？”
“洗车。”
“那天杨老板不在，你和梅锦萱有交谈吗？”
“没有，她把车钥匙放到服务台，就到休息区看手机去了。”
“侯峰，你把徐源和桃姐都请过来吧！”
洗车间那边还能听到水枪的冲击声，侯峰一进去，水声就停了。杨诚鑫很不高兴，但只能忍着没有发作。
桃姐和徐源拖着水鞋走进大厅，在地板上留下两行湿漉漉的脚印。简逸端来两张塑料凳，请二人坐在王海身边。
“徐源，桃姐，你们还记得今年过完年，正月初八开始上班那天，梅锦萱过来洗车吗？”
“嗯。”桃姐点点头，徐源也说“有印象”。
简逸盯着王海的眼睛说道：“徐源，桃姐，当时梅锦萱有没有跟你们提到，她第二天要去香阳泡温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