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逸、侯峰迅速冲到门外，走廊上没有人。202号房门外泄出一线光亮，简逸向楼梯口奔去，还没跑到202号门外，《夜深沉》突然变成一条广告。侯峰原本紧跟在简逸身后，听到广告的声音，颓然停下脚步。
“老简，是收音机！”
简逸在202号房门前站住，屋里的老太太也听到了走廊上的脚步声，走过来拉开虚掩的房门，不好意思地咧着嘴。
“大妈，刚才收音机放的是《夜深沉》？”
“是啊，我一打开收音机就是那首曲子，真是邪门。”老太太心里也对《夜深沉》有了阴影。
“呵呵，没事。”简逸正准备转身回206，鲁思恒出现在楼梯上。
“简队，你们饿了吧？去餐厅吃点东西，一直忙着找人，也没顾得上招呼你们。”鲁思恒一边说一边走到了楼梯口。
简逸无奈地笑了笑，抬腕一看，九点差五分。
“谢谢鲁院长，还真是有点饿了。”
侯峰回头朝206那边叫道：“小雪，可芸，下楼吃饭了。”
可芸走出房间，芮雪关上门，好奇地问道：“刚才是谁在放《夜深沉》。”
侯峰苦笑道：“202的老太太打开收音机，就是那支曲子。”
“哦。”
鲁思恒见四个人都在，领着大家下楼穿过花园，去了餐厅。
此时早已过了饭点，餐厅里一个老人都没有。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站在取餐的窗口前，看了简逸等人一眼，摘下厨师帽，进了厨房里的换衣间。
“鲁院长，那是你们的厨师吧？”简逸轻声问道。
“是啊，他就是王益发，性格有点内向，平时不太说话。”
“他晚上不回去吗？”
“回，今天情况特殊，我让他晚点再走。”
“厨房不是三个人吗？还有两个人呢？”
“那两个收拾完先走了，回去还要照顾孩子。”
“哦！”
大厅正中的圆桌上，摆着四菜一汤。豆豉回锅肉，宫保鸡丁，莴笋肉片，青椒肉丝，外加一钵紫菜蛋花汤。芮雪刚坐下，就闻到汤里飘出一股胡椒的清香。
“呃，大家随便吃点吧！”鲁思恒拿了碗，准备帮大家盛饭。
芮雪赶紧接过饭勺，“鲁院长，你坐吧，我来就行了。”
简逸侧着头，好像在聆听着什么。
可芸皱眉说道：“又有人在听收音机吗？”
侯峰接过芮雪盛好的饭，夹了一块回锅肉塞进嘴里。“好多老人都喜欢听收音机，也真巧了，今晚居然有电台播《夜深沉》。”
鲁思恒也没吃饭，舀了几勺汤浇在饭里，夹了些青椒埋头吃饭。
“鲁院长，下午在你办公室，你说付建华常常给养老院的老人们拉京胡。可我感觉，这的老人，好像并不怎么喜欢付建华和他拉的《夜深沉》啊！”
“诶，其实大伙以前挺喜欢听老付拉京胡的，就是从李治刚死了以后，有人说老付拉的《夜深沉》太悲，容易勾起别人的伤心事，慢慢地就开始反感了。”
“对了，以前和李治刚同住305的冯振辉，现在搬到哪家养老院了？”
“他去了颐年。”
可芸好像没有什么胃口，学着鲁思恒的样子，也泡了一碗汤，就着青椒下饭。
“鲁院长，养老院的工作人员，有没有今年新来的？”
鲁思恒看了可芸一眼，表情微微有些奇怪，“呃……，只有莫斌强是去年十月份才到院里工作的。其他的员工，工作时间最短的也有两年多了。养老院的工作相对比较稳定，人员的流动性不大。就像王益发，从养老院开业，就在这干了。”
“莫斌强回去了？”简逸下午见过莫斌强，还有电工褚元辛。一发现付建华离开了养老院，鲁思恒就叫上他们俩一起出去找人。
莫斌强三十出头，人看起来很精神。褚元辛四十多岁，相貌古板，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
“是啊，他孩子刚满半岁，这段时间孩子睡倒觉，白天睡饱了，晚上就开始磨人。他得回去帮着老婆带孩子。”
“我好像没看到养老院有车啊？”
“哦，院里为了方便接送老人回家，配了一辆别克商务车。昨天周总把车借走了，说是有几个朋友从外地来，想带朋友去黔东南那边玩两天。”
“昨天？”简逸觉得奇怪，钱京淳是前天走失的，昨天还没找到人，周庆遥就有心情陪朋友出去玩了。
“是啊，本来出了钱京淳这事，周总也没心情，可他那些朋友大老远地来了黔州，总不能把人家晾着吧！”
“周总知道发现钱京淳的尸体了吗？”
“知道了，早上我就给他打了电话，他人在雷山，就算赶回来也不起什么作用，我就让他先安心陪朋友。你们如果想见他，我就催他早点回来。”
“暂时不用了，你们周总是哪人？”
“他是闽南人，平时也很少过来，对养老院的事不是很清楚。”
“这个莫斌强，是怎么到养老院上班的？”
“我一个朋友介绍来的。原来那个司机是个小年轻，在我们这干司机，工作不太忙，他就经常开着车跑出去。有事让他回来，等大半天也见不到人。我就把人开了，请朋友帮着物色一个做事稳重的司机。莫斌强还不错，平时不管有事没事，都能好好待在院里。”
“医务室的朱治，下午好像有事先走了？”
“是啊，他跟我说了一声，可能是家里来了客人吧！”
“吴洪泽服药过量是怎么回事？”
“诶，吴洪泽其实才六十九，但是脑子有点糊涂了，经常记不清自己吃过药了没有。有时候饭前吃了药，饭后又吃一次，临睡前想起还没吃药，就再吃一次。大概一年前，院里做体检的时候，朱治发现吴洪泽出现心力衰竭，就通知家属送去医院检查治疗。医院给开了‘地高辛’，对他的病症有一定缓解。我听朱治说，那种药其实很危险，因为含有洋地黄。这种成分在治疗量与中毒量之间的差距比较细微。如果过量服用，很容易造成心律不整，直接危及生命。”
简逸也曾从老郑那吸收过类似的药理知识，这种药有时候两三倍的量就足以令人送命。当然，这也是因人而异。
“地高辛不是朱治给吴洪泽开的？”
“对，是家属从医院开来给老吴的。朱治在工作上非常谨慎，不会给病人随便开药。这几年，院里的老人在朱治的照顾下，身体基本上没有出过大问题，只有一些小病小痛。”
可芸放下了碗，朝窗外走过的老人看了看。“鲁院长，这些老人一般什么时候休息？”
“大多数九、十点钟就上床睡觉了，只有小部分看电视到十一点左右，也要休息了。”
“娱乐室九点半关闭？”
“是啊，一到九点半，当班护理员就会劝老人离开娱乐室，回去洗漱睡觉。”
“你们这没有请保安？”
“以前有，后来为了节省开支，就把两个门岗辞退了。现在都是当班的护理员轮流在门岗看着。晚上九点半大门一关，门岗也不用留人了。”
“看来，李治刚自杀之后，对养老院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正常来说，养老院有老人去世很正常。但是自杀，当然会另当别论。很多人都忌讳这种事，所以李治刚出事后，有一部分老人离开了我们养老院。”
“算是钱京淳，你们养老院今年一共死了四个人。”
“嗯。”
“鲁院长，你认为另外三个人的死有问题吗？”
鲁思恒脸色一变，不悦地反问道：“有什么问题？”
“我指的是他们的死亡时间。2月18号张谟自然死亡；4月19号李治刚上吊自杀；6月20号吴洪泽服药过量死亡；8月22号钱京淳突然走失，第二天晚上遇害，今早发现他的尸体。几乎每隔两个月，就会出现一名死者。”
“这……”鲁思恒稍稍顿了一下，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巾擦掉嘴角的油渍。“张谟是自然死亡，李治刚上吊自杀，法医也来看过，确认没有问题才开死亡证明。吴洪泽是因为脑子糊涂，过量服药才出的意外。要说有问题，我认为就只有钱京淳的死，好像有些蹊跷。”
“哦？”简逸一直没对鲁思恒提起钱京淳的死因，听到他说钱京淳的死好像有些蹊跷，顿时来了兴趣。“鲁院长，说说你的看法吧，钱京淳的死有什么蹊跷？”
“老钱是前天晚饭后出去散步的，当时才七点半。九点过，付建华向奚涓报称，老钱还没有回来。奚涓就给我打了电话，我组织人到处去找，还联系派出所协助，找了一晚上都找不见人。昨天又找了一次，今天发现老钱尸体的地方，昨天我们也找过。今天早上突然就发现了他的尸体，从前天晚上七点半，到发现他尸体这段时间，他去哪了？”仟仟尛哾
简逸点了点头，示意鲁思恒继续。
“上午市局的法医坚持要带走尸体，做进一步检查。下午你们就过来了，简队虽然没有跟我说太多，但我也能想到，既然刑警队出面，老钱的死可能是谋杀。”
“嗯，分析得很有道理。”
“还有，付建华突然离开养老院，你上楼遇见他，问他206在哪，他竟然没有告诉你，他就住在206。这不是很奇怪吗？”
“鲁院长，你说钱京淳并不介意付建华在房间里抽烟。我想，他们的关系相处得还不错吧？”
“对，我跟你说过，他们很聊得来。”
“养老院的院墙之外，有地方可以供人过夜呢？”
“我不知道。这附近没有住的地方，连可以遮风避雨的落脚处都没有。”
“那钱京淳和付建华能上哪去呢？”
“我怎么知道！”鲁思恒似乎不太喜欢简逸的语气。
“鲁院长，我可以告诉你，钱京淳是被钢针从耳道刺进大脑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