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在王家勇的手机上留下毕继福的指纹，其目的肯定是为了陷害毕继福，将三起命案的作案嫌疑引到他身上。但是可芸认为，谋杀王家勇的目的，不仅仅只是为了陷害毕继福。这二者之间，还是应该分清楚。
刘勇盯着可芸看了片刻，甚为疑惑地问道：“照你的意思，谋杀王家勇是另有原因？”
“对！刘哥，杜哥，你们上午已经接触过受害者的家属和亲友，据你们了解，王家勇近期曾得罪过什么人吗？”
杜晨轻轻摇头，刘勇迟疑了一下，也摇了摇头。
“昨晚正好是周五，开学才几天，王家勇在这个暑假，也不会与他人发生什么矛盾吧？”可芸又问了一遍。
刘勇轻咳一声，缓缓说道：“据我们了解，王家勇这个暑假没有离开林城，大多数都在家，只在周末出去打打麻将。他的爱人胡葵芬和儿子王明耀都说，王家勇的性格还不错，几乎从不与人争吵，更不会和别人发生矛盾。”
“那他有没有向家人，提到过毕继福或滕玉星？”
“没有！胡葵芬和王明耀都不知道，王家勇在期末考试前，曾处理过滕玉星与同学的纠葛。”
杜晨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其实王家勇知道毕继福坐过牢，他私下跟班上的其他老师议论过，言语中对毕继福不太尊重。”
可芸点点头，“这跟滕玉星说的情况差不多，毕继福去学校找王家勇，受伤那位同学的家长没有到场。而王家勇却认定滕玉星该为同学的伤势负责，让毕继福承担三千块钱的医疗费。毕继福很不服气，怀疑王家勇偏帮那个受伤的同学说话，并代表对方家长索要三千块钱医疗费。所以毕继福说了一些难听的话，惹恼了王家勇，然后王家勇就叫毕继福别把他那套社会风气带到学校来。”
“什么叫‘那套社会风气’？”可芸环视众人。“这种话在一般人听来，可能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听在毕继福耳里，就不一样了。他会怀疑王家勇在暗示他坐过牢，而‘那套社会风气’所指的，就是在监狱里沾染的不良习气。”qqxδnew
“可芸，你认为王家勇是毕继福杀的？”芮雪讶然问道。
“我们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你是毕继福，到学校去找王家勇处理孩子的事，涉事的另一方家长没有露面，仅凭王家勇的一面之词，就判定是滕玉星的错，让你赔偿三千块钱医疗费，你心里能平衡吗？”
芮雪默默点头，如果换作是她，心里肯定也有气。
“毕继福当场表达了自己的不满，说了一些难听的话。这就惹恼了王家勇，马上对毕继福说‘别把你那套社会风气带到学校来’。当时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两位老师，王家勇当着滕玉星和其他老师的面说这种话，毕继福会怎么想？”
芮雪顺理猜道：“毕继福会认为，王家勇不仅欺负他和儿子，而且还歧视他，并让他在儿子和其他老师面前丢脸了。”
“对！毕继福一听到王家勇说这种话，马上就不闹了，当场答应赔偿三千块钱医疗费，因为他怕跟王家勇争吵下去，对儿子会有不好的影响。第二天一早，毕继福去学校门口把钱给了滕玉星，让他转交老师，不愿再跟王家勇见面。钱虽然是赔了，但是这口气能咽得下去吗？”
杜晨心里十分纠结，“可芸，假设毕继福杀害了王家勇，他为什么要在王家勇的手机上留下自己的指纹？”
“妙就妙在这！”可芸的视线从众人脸上扫过，“因为前两起命案，凶手没有留下丝毫线索，所以大家都相信，凶手在杀害王家勇时，肯定也不会留下能够表明凶手身份的线索。那么王家勇手机上的指纹，就是为了陷害毕继福而存在。”
刘勇半信半疑地问道：“也就是说，毕继福杀了王家勇，却利用自己的指纹迷惑警方，让我们怀疑，他并不是凶手！”
“没错。现在看来，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在杀掉王家勇之前，毕继福的出租车开到石灰厂，在厂门西侧的土堆洒下一串鲜血。警方一旦证实这血是毕继福的，我们更加认定毕继福已经遇害，或者被凶手控制住了，所以他绝不是凶手！”
杜晨急忙追问，“那葛明宇和裘雨桐也是毕继福杀的？”
“裘雨桐我不太肯定。”可芸又看了简逸一眼，“但葛明宇肯定是毕继福杀的！简队的分析在情在理，毕继福常去葛明宇上班的4s店修车、保养。他跟张师傅是老相识，4s的那些套路毕继福不会上当，葛明宇在他身上捞不到油水，不免对他冷眼相待。毕继福坐了七年牢，出来以后最怕别人鄙夷的目光。”
成山轻声叹道：“就因为一个鄙夷的目光，他就把葛明宇杀了？”
“我们可别小看了曹铎的作用！”可芸冷笑着说道：“慕成昌能在曹铎的诱导下萌生杀人的念头，更何况毕继福呢！他和曹铎做邻居的时候，两人才十四五岁。出狱后，跑了差不多一年的车，想必他也受尽了各种冷眼。那他遇到曹铎的时候，会不会跟曹铎诉苦呢？”
“应该会！”芮雪点头赞同。
“以曹铎的德性，煽动一下毕继福本就失衡的心理，再暗示他谋杀是一件很简单的事，那毕继福会不会就像慕成昌一样，萌生杀人之念！”
众人默默看着可芸，连简逸也不愿打断她的分析。
“在曹铎的酒吧装修结束后，毕继福应该去酒吧和曹铎谈过一次心。而曹铎被杀那晚跟慕成昌说的那番话，第一个听众其实是毕继福。在受到曹铎的蛊惑和诱导之后，毕继福先杀了葛明宇练手，作案工具就是酒吧装修没用完的电线。”
“那裘雨桐是怎么回事？”钟念对可芸的推测很感兴趣。
“从时间上看，毕继福去年出狱的时候，曹铎和裘雨桐还没有分手。我想，毕继福作为曹铎的老邻居，是有机会认识裘雨桐的。但是，裘雨桐会拿正眼看毕继福吗？肯定不会。”
“所以谋杀裘雨桐的动机，同样是因为那种鄙夷的目光？”
“虽然我不太确定，但我认为，裘雨桐如果知道毕继福是刑满释放人员的话，肯定不喜欢曹铎跟他这种人交往。毕继福受不了裘雨桐的冷眼，在杀掉葛明宇，开始相信曹铎的说法，谋杀确实很简单，于是他又把裘雨桐纳入了谋杀目标。”
成山不觉奇道：“说起来，毕继福最恨的人，应该是王家勇啊！他为什么不第一个杀掉王家勇？”
“因为王家勇跟毕继福有直接联系，他是滕玉星的老师。先杀王家勇的话，毕继福将很容易进入警方视线。”
杜晨的眼神惊疑不定，“可芸，就算你的推测全都成立，毕继福现在已经连杀三人，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想，毕继福会选一个合适的机会现身。警方找到他的时候，他的食指可能真的断了，并且还遍体鳞伤。他可以声称是从凶手手里逃出来的，然后给警方描述一个永远不可能找到的凶手！”
“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机会？我们又该去哪找到他呢？”
杜晨的问题非常直接，众人齐刷刷地看着可芸。而她却没有回答，侧过头与简逸相互对视。
“呃……”简逸嘴角挂着苦笑，无奈地瞟了杜晨一眼。“答案可能就在出租车的gps轨迹之中。”
杜晨惊讶地问道：“你是说，毕继福可能藏在出租车昨晚去过的某个地方？”
“想来应该如此！”简逸从桌面上拿起出租车的gps轨迹记录，“如果可芸的推测没错，按照毕继福的思路来安排的话，昨晚九点五十二分，出租车开到石灰厂，在厂门西侧的土堆上留下血迹，就表示他是在那个时候被剪断了手指。那出租车回市区后，就该把毕继福送到某个地方禁锢起来。”
已经很久没有说话的侯峰，突然开口：“出租车昨晚从石灰厂回到市区转了一圈后，第一次停车是在云芝广场d区，停车时长接近三分钟。”
“云芝广场d区全是空门面，那一片晚上几乎没什么人。”杜晨坐直了身子，好像很期待马上过去印证可芸的推测。
芮雪迟疑地问道：“毕继福真的会剪断了自己的手指？”
简逸站起身来，看了大家一眼，“还是先过去看看吧！”
众人从会议室鱼贯而出，随后三辆汽车驶出了刑警队大门车闸。
云芝广场虽然在市区，但是d区的位置有点偏。建成后很多门面都租不出去，偶有能租出去的门面，也经营不了多长时间就因生意清淡而关门。就这样过了两三年，整个d区就只剩下两三个租来当仓库的门面，到了晚上可以说是罕有人至。
简逸等人赶到云芝广场，先找来了当值保安，问了一下d区的基本情况。这个区大概有一百多间门面，至少一半以上的门面里都有独立卫生间。由于长期拖欠电费，d区已被供电部门断了电，时不时有人跑进通道里随处大小便。
侯峰给刘勇和杜晨每组发了一把手电，芮雪和可芸也合用一把电筒慢慢走进了漆黑的井字形通道。
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地面满是厚厚的积灰和纸屑、烟头、包装袋等杂物，偶尔还会看到令人作呕的排泄物。
可芸和芮雪在井字形通道的南面走了二三十米，沿途的门面都锁着卷闸门。积灰上遍布着各种脚印，有很久以前留下的，也有近期刚踩出来的。通道里非常静，除了她们俩的脚步，听不到别的声音。
突然，井字形的通道里响起成山的声音：“这边有情况，头，快过来！”
可芸和芮雪立即转身，飞奔到西面的通道。成山抬着手电，照向一扇没有关拢的卷闸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