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点，高阳板着脸走出铸诚大厦。简逸紧紧盯着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高阳很快发现，路边那辆车里坐着什么人。表情显得有些不忿，朝前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缓缓转身朝路口的斑马线走去。
侯峰和简逸下了车，毫不掩饰地跟着高阳身后不远处。路口的红绿灯亮了，行人快速穿过斑马线。简逸和侯峰走到斑马线前，指示灯变成红色，二人远远望着人群中高阳的身影，脸上挂起冷笑。
高阳走了一段，回头看了看，发现简逸、侯峰没跟上来，心里正觉诧异，忽然在前面的行人中看见一张眼熟的脸。
钟念和杜晨就站在一家奶茶店门口，看着高阳从面前经过，钟念没打招呼，像不认识一样背过了脸。但杜晨却毫无顾忌地盯着高阳的背影，等他往前走了三四十步，就和钟念跟了前去。
高阳转过身，恼怒地瞪着身后的警察。杜晨和钟念也停了下来，两人说说笑笑，看都不看高阳一眼。
“他走这个方向是想去哪？”侯峰和简逸过了斑马线，两人警惕地四处观望。
“公司中午定了快餐，他连饭都不吃，往这个方向走，应该是去小吃街吧！”
“他是想去他爸妈那？”
“可能吧！”
“老简，我们会不会弄错啊？这么盯着他，真的有用吗？”
“现在我们只能希望这招能管用！”
“可这样会不会让高阳有危险？”
“也许会，所以不能放松警惕，千万不能让他出事。”
“你确定高阳是受人指使？”
“若不是受人指使，他怎么会卷进这几起案子里。”
“一个人为了钱，真的什么都能做？”
“你也不是第一天干刑警了，为了钱铤而走险的事，你还见得少吗？”
“可高阳不一样啊！不管怎么说，他也干过几年协警。”
“人总有行差踏错的时候，犯罪通常就在一念之间。”
简逸说完，转身换了一个方向快步走去，侯峰赶紧跟上。
小吃街地处闹市，夹在两栋商业大楼间的支路中。高阳的父母在小吃街后段租了一个摊位，专卖炒粉炒饭。中午客流量大，老两口忙得不亦乐乎。
摊位上只有两张长方形的桌子，坐了八九个人，就显得很挤。后面来的客人，都是打包带走。
高阳走到摊位旁，跟正在炒饭的父亲说了两句话，就帮着母亲给客人点的东西打包。尽管知道杜晨和钟念就在不远处盯着他，也没有表现出一丝慌乱。
几分钟后，芮雪和可芸出现在附近的一家摊位上。正好有两个空位，二人就坐了下来，叫老板点了几份午餐。
“他家那个摊位的生意好像蛮好的！”芮雪压低声音说道。
“看着生意不错，但他们做这行的时间不长，可能还没挣到什么钱。要不然，他父母也不用在外面租房子住了。”
“唉，其实铁路宿舍那套两居室，他们一家人挤挤，还是住得下的。估计那欧阳宏也不太好相处，否则这两个老人也不用搬出去住。”
可芸不时扫视着周边的人，可是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有谁形迹可疑。
“说实话，这案子办得挺憋屈的。”芮雪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要走了。”可芸朝不远处的杜晨瞟了一眼，他和钟念一人拿着一个油饼，不时咬上一口，目光都锁定在高阳身上。
“老简把动静闹得这么大，如果高阳身后真的有人，恐怕也不敢露面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高阳身后的人不会自己跳出来，现在只能在高阳身上找突破口。”
“可高阳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强，在这种情况下，他更不会跟身后的人联系。”
“我们也走吧！”可芸结了帐，和芮雪不远不近地跟在杜晨和钟念后面。
芮雪挽着可芸的胳膊，凑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昨天凌晨两点，出租车就停在毕继福的对班肖师傅家楼下了，可毕继福的死亡时间是昨天下午四点左右。从凌晨两点到下午四点，间隔十几个小时，毕继福会被藏在什么地方呢？”
“在云芝广场的空门面找到毕继福的尸体时，他身上的衣服并不太脏。d区那间空门面里，连一张凳子都没有，地上满是灰尘。毕继福在那待的时间肯定不长，我怀疑，昨天凌晨两点以后，毕继福应该去了一个可以睡觉的地方。”
“可他的手指断了，能睡得着吗？昨天凌晨两点以后，他的行动有没有受限？”
“我认为行动肯定受限了，否则下午四点，他怎么会出现在云芝广场d区的一间空门面里。法医说，正常情况下，割腕自杀的人，伤口都不会割得那么深。可奇怪的是，毕继福体内没有找到麻醉药残留。在他的桡动脉被割断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反抗或是大声呼救呢？”
“那间空门面里，除了我们的鞋印，就只有毕继福自己的鞋印，如果毕继福不是自杀，现场为什么找不到凶手的鞋印？”
“这很简单，只要凶手和毕继福身高体重大概相似，又穿了与毕继福相同码数的同款鞋子，就找不出他的鞋印了。”
“也许，我们可以从鞋子着手调查。”
“没用，毕继福穿的是一双很新的杂牌休闲鞋，这种鞋在网上有数以百计的卖家。而且毕继福脚上的那双鞋，很可能不是他自己买的。”
“你是说，凶手给毕继福准备了一双新鞋？”
“对！这种鞋实体店和网上都有卖，价格适中，属于大众款，市面上很常见。凶手如果在实体店买一双，又在网上买一双，或者分两次在网上的不同商家购买，那你怎么查？”
“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凶手事先给毕继福准备了一双新鞋，就不会引起毕继福的警惕吗？”
“毕继福如果已经被控制，警惕有用吗？”
“下午四点前，云芝广场区域道路不时有路人经过，就算毕继福已被控制，从外面的区域道路走进d区，毕继福就不会呼救吗？”
“如果车直接开到d区，趁周围没人的时候，再把毕继福押进去，他就没有机会呼救。我想，倒是可以查一下昨天下午三点到四点进出云芝广场的车辆。不过，我还是觉得很奇怪……”
“什么？”
“发现毕继福尸体的时候，他在卫生间里靠墙坐在便池边上。你想啊，他被割腕之后到死亡之前这个阶段，为什么没有改变姿势？他就这么干坐着等死吗？”
“是啊，确实很奇怪！如果毕继福是被别人割断他的桡动脉，他不可能一直靠墙坐在便池边上一动不动，总得要想办法自救啊！”
“哪怕凶手就在一旁守着毕继福，在他死亡之前的这个阶段，身体在没有被绑缚的情况下，毕继福为什么不作垂死挣扎？就算保不住自己的命，还不能跟凶手搏斗一番吗？”
“你说得对，毕继福没有被麻醉，手脚也没有被绑住。桡动脉被割断后，距死亡还有一段时间，无论凶手有没有守在旁边，他都不该毫无动静。难道，他真是自杀？可法医说，自己下手的话，伤口不可能那么深啊！”
“如果用滕玉星要挟毕继福，他会任凶手摆布吗？”
芮雪点点头，“可能会吧！”
“那毕继福的桡动脉被割断之后，那个凶手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等着毕继福断气？”
“桡动脉被割断，至少需要十分钟，才会因大脑供血不足而导致死亡。那凶手就要在卫生间门边等候十几分钟，一直到毕继福停止呼吸，才关门离开。”
“小雪，你说高阳会是这种人吗？守在毕继福的身边，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生命渐渐消逝。”
“说实话，我觉得高阳不像那种人！从一个人的心理来分析，杀人是一回事，杀了人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生命迹象渐渐消逝，是另一回事。如果高阳与毕继福没有刻骨的仇恨，我想他应该不会如此冷血。”
“对！大多数情况下，杀人只是一时冲动。如果能考虑清楚，相信很多人都下不了手。而看着被自己杀害的人慢慢死去，可能比动手杀人更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特别是在那种黑暗狭小的空间里，静静地等待面前的人逐渐失去生命迹象，这比杀人本身更残忍。高阳的孩子才十个月大，他如果做出这种事，还能若无其事地用那双沾满血的手去抱自己的孩子吗？”
芮雪忧心忡忡地说道：“也许我们都错了，高阳并没有动手杀毕继福。”
“老简不是说，现在就需要打草惊蛇吗？我想，应该去试试高阳的反应。”
“可芸，会不会高阳跟这几起案子完全没有关系啊？”
“不，肯定有关系！只是我们还没弄清楚，他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芮雪朝四周看了一圈，不由疑惑问道：“老简和侯峰去哪了？”
“不知道，我们先把高阳拦下来吧！”
“好！”
高阳就在前面百来米的位置，杜晨和钟念夹在高阳与可芸、芮雪中间。两人赶上前去，芮雪向杜晨耳语几句，便一阵小跑上前把正要过马路的高阳给叫住了。
“干什么？”高阳扭着头，不满地问道。.qqxsΠéw
可芸一脸严肃，“找个地方聊几句。”
“还有什么可聊的？”高阳的目光跳过可芸，看向不远处的杜晨、钟念。
“去那边吧！”可芸指了一下路边的花台。
高阳板着脸，跟在可芸身后，走到花台旁边。
“有话快问，我还要上班。”
“毕继福的尸体，是在云芝广场d区一间空门面的卫生间里发现的。整个d区早已断电，毕继福靠墙坐在便池边上，右手桡动脉被彻底割断。整个死亡过程大概持续了十几分钟，他一动不动地坐着，在黑暗中静静等待死亡……”
高阳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眼中闪过一丝惊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