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远后退一步，避开那女人伸过来的手，脸上笑眯眯的，说话温文有礼，看着人的眼神像无辜的小鹿，分外惹人心怜，倒是让人忽略了他刚才的动作。
“清远这阵子躺得多了，身子反而有些酸乏，恰好今儿天气不错，出来晒晒太阳去去霉气，顺便再打些柴草回家。”
“哎，要婶子我说啊，你应该带着你娘和妹妹去庙里烧香拜拜，该去的是晦气而不是霉气啊。”
那婶子又顺口说了一句，就被身边的人拽了一下，她不满地瞪了那人一眼：“怎么，我说错了？”
“叔伯婶子们，你们先聊着，我就回去了，我娘还在家里等着呢。”
秦清远依旧是挂着温和的笑容，仿佛没有听到她刚才说的那句话，对着大家又是躬身一礼，转身走了。
看着他略显孱弱的身影慢吞吞地走远，刚才拽人的那个村民略不赞同地说：“你刚才说那些干嘛？清远可是个好孩子，你这不是往他心上扎刀子吗？”
跟秦清远说话的婶子却一撇嘴，不屑地说：“什么好孩子，怕是你们都被他给骗了吧？就说他被毒蛇咬这件事儿，你们就不怀疑吗？”
“怀疑什么？”
有人凑趣儿地问了一句。
“那王氏在秦家大房门外跪着哭了多久？怎么就偏偏秦娘子回来的时候那秦清远就要不行了？你们都没听秦娘子说嘛，要是按照王氏来哭求的时间算，秦清远又是被毒蛇咬的，那早就死得透透的了，还能等着她去救？”
那婶子一见有人附和，立刻就来了精神。
她把对秦清远的怀疑这么一说，不知是谁在人群里也跟着说了一句：“对对！那天我也去帮忙了，当时秦清菲都承认了，秦清远是刚被毒蛇咬到，她就去找人了。要这么说的话，岂不是故意掐着秦娘子回来的时辰挨的蛇咬？”
“对啊，借着要支付医药费之类的，不就能求着秦娘子把罚银给减免了？这么一说的话都能说得通啊！”
附和的人越来越多，当天去帮忙的女人不少，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把事情凑了个八九不离十。
“我说你们都别瞎猜了，还看王氏娘仨不够惨啊？就算是真有算计秦娘子的事儿在，那也肯定是秦旭那个混账干的！清远清菲兄妹俩才多大？哪有这样的花花心思，都是你们看着长大的，是不是好孩子还不知道吗？”
一个素日里与王氏交好的女人站出来，替他们打抱不平起来，眼看着大家的神情似乎又有些动摇，她便又加了把力说：“王氏在秦二家过的什么日子，咱们都看破不说破的，有那样的爹，若是威胁要对王氏动拳脚，那孩子还敢不听啊？”
她这句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大家都知道秦旭长得一副斯文样子，打起自家媳妇来那叫一个凶狠，而且专挑不显眼的地方下手，那些伤可都藏在衣服下面呢。
他这个人又自私，从不见他往家里拿银子，反而是老秦家都快要被他给搜刮空了。
不说别的，就说秦清远和王氏都受伤的这段日子里，就见他回来过一次，还是把家里的地给卖了一亩。
银钱不用说，还是都进了他的口袋。
一想到这儿，大家又都觉得像是秦旭为了赖掉罚银能做出来的事儿。
“也对，秦清远从小就懂事有礼貌，说是咱们村儿最聪明又出息的孩子也不错，我也觉得，那都是被秦旭逼着做出来的，他这么小小年纪的，可不会有这样的心思。”
原本一面倒向那秦清远有心机的村民们，现在又一面倒向了是秦旭耍的手段。
就连之前说出秦清远有心机的那个婶子，也开始跟着动摇起来。
“行了行了，不管是秦娘子家，还是秦老二家，人家的日子过得好坏，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说过就算了，家里地里都没活啊？不用忙乎啊？赶紧散了吧。”
有人无意间一抬头，看见日头已经快要接近中天了，这才连忙招呼了一句。
“可不是，怎么一下子就到晌午了，好像咱们也没说几句话啊。”
“赶紧赶紧，我家的地今天还得锄草呢，一上午啥都没干，回家吃饭都不好意思。”
“谁说不是呢！我这还得回娘家去，二十里的路，怕是去了说不上几句就得回来了呢！”
大家说着就纷纷散开了，不管是往家里奔的，还是往田里去的，一瞬间就走了个干干净净。
只有那个婶子还站在原地，歪着头喃喃自语着：“难不成真的是我想错了？”
王氏抱了一堆被褥出来，准备把被套拆下来洗了，里衬的棉花套晾晒一下，好防备着天气一下子冷下来。
旁边地上的盆里还泡着脏衣服，之前吩咐了秦清菲给搓出来的，可王氏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就只看到秦清菲一脸嫌恶地用手指拨着盆里的衣服。
“又没脏，干嘛要洗？要是水用完了，我可挑不动！”
“你这孩子，以前只是让你稍微帮着做点事儿而已，以后要是嫁人了，被婆家嫌弃了可怎么办？”
王氏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以往她是舍不得让女儿吃苦受累，可是现在这个家里只有她们母子三人相依为命，有些事就算是舍不得，也得狠下心来了。
“那就到时候再说，我还小呢，再说，连嫁妆都没有，还怎么嫁人？”
秦清菲不满地抱怨着：“还有，家务活做多了，手和脸都会变丑变皱，就像娘一样，到时候谁能要我啊？”
她话音刚落，一捆柴就扔在她身边，有树枝掉进盆里，将水溅了秦清菲一头一身。
“啊！你干嘛啊！”
秦清菲吓得跳起来，用手将湿淋淋的刘海拨开，才发现秦清远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经过，顿时气得大叫起来。
秦清远微侧头睨了她一眼，冰冷的视线让她的叫声戛然而止。
哥哥的心情看起来极差，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招惹他比较好。
“清……清远，回来了？”
王氏看到儿子回来，也是勉强地笑笑招呼着。
他一早天不亮就带着柴刀和绳子进了山，到现在才回来，脸上的表情甚至比离开之前还难看，也不知是不是在外面又听到了什么闲言碎语。
王氏想问，却又不敢，儿子一向懂事知礼，但自从上次被毒蛇咬过之后就性情大变，如今他的目光总是冷冰冰的，让她的这个做娘的看到了也忍不住是一阵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