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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倧住的房子离机务段非常近,他们那一片的房子其实最早就是为铁路职工准备的,那时候没有什么商品房,都是单位分配的房子,所以最早的那一批住户都是铁路职工,到后来随着婚丧嫁娶,人员流动,渐渐的人员成分才开始复杂起来。

大多数男孩子对机械都有着一种莫名的喜爱,尤其是大型工程机械,看挖掘机干活走不动道的老爷们不在少数,所以这群听着“库碴”“库碴”声音长大的小孩子,最喜欢的东西,就是火车,每天不去铁路边上转两圈都难受,逮到机会了,更是要去机务段里面转一圈去。

按说外人是进不去机务段的,四周有围墙,门口有收发室,还有一群保卫干事没事在巡逻,可那套玩意都是对付外人的,对这帮小崽子可起不到啥作用,哪截围墙塌了,哪棵树可以顺着树杈子爬到围墙里头,摸得那叫一个门清。

而且即便是被保卫处的人抓住了,这帮熊孩子也不怕,他们大部分都是铁路职工的子女,从小都是这帮叔叔大爷们看着长大的,偷摸来段里玩,这帮叔叔大爷们还能真按规处理是咋的。

说到底就是怕这帮熊孩子不小心被这些铁家伙给磕了碰了,到时候容易落同事埋怨,搞的里外不是人。

可是这群孩子可不管这些,对他们来说,机务段里就是拥有无数宝藏的钢铁城堡,里面的任何事物都让他们无比向往,隔三差五不去一次比杀了他们都难受。

眼下母亲的调笑让他想起了童年时的荒唐事,不由得也嘿嘿笑了起来。

“妈,你放心吧,以后我都不乱跑了,天天陪着您。”

张玲继续低头织毛衣“我可不信你,少让我少操点心比啥都强…”

外屋钥匙拧门的声音打断了母子二人的对话。

“呦,味儿挺香啊,又整大虾了?”

听这声音,是沈倧的父亲沈有志回来了,他从炕上爬起来,探出头看着自己父亲年轻的样子。

这时候的沈有志还不到四十,身高体壮,年富力强,退伍兵出身,一米八零的身高,身材匀称,仪表堂堂,和后世那个舔着啤酒肚天天打麻将的邋遢大叔根本联系不到一块。

沈有志的工作是给领导开车,开的是一辆桑塔纳,是当时他们胡同里最气派的车了,由于是领导的司机,每天上下班的时间不太固定,基本都看领导几点回家,他很少与沈倧他们一起吃饭,都是和领导在外面吃。

在沈倧印象中,自己家里从来没缺过好烟好酒,虽然他自己对烟酒不太感冒,可是中华和茅台他还是知道的。

一到年关岁尾,求沈有志办事的人能把门槛子给踢平咯,一些不好当面求领导的事,都来找他这个领导司机,那登门就从来没有空手的,大包小裹的往家里送。

这还不算,当领导的也关怀下属,他们有时候看不上眼的米面豆油,连车都懒得卸,直接让沈有志自己拉回家去吃。

可以说沈倧的儿童时代过的是非常滋润的,要不是沈有志后来身体出了问题,不能给领导继续开车,妥妥的能混个富二代。

“嗯,今天大虾挺新鲜,我特意买了点,你吃一口不?”张玲开口问道。

沈有志把自己的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

“不了,和领导在一起吃完了。”

“爸,你回来了。”

“嗯,咋样,今天没淘气吧。”

“没有。”沈倧动了动鼻子,闻到父亲身上带着点酒味。

“爸,以后开车就别喝酒了,不安全,对身体也不好。”

“你还教训起你爸来了,臭小子。”

沈有志走到茶几边上,拿起茶缸子‘咕咚咕咚’灌了几口茶水。

“你啊,没事少往段里跑比啥都强,今天你胡叔还上我那告状,说你又翻墙跑煤山那去了?”

“没有啊,我今天没去啊。”

沈倧有些迷茫,有这事么,他自己咋不知道。

“还不承认,你和犇长富他儿子,跑机务段煤堆那去了,还以为没人知道呢,你胡叔离老远就认出你们几个了,我就纳闷了,没事总去段里干啥,还总往煤山那跑,挺干净的衣服弄的却老埋汰,回家还得让你妈给你洗,你有给我上课的功夫,就不会心疼一下你妈。”

“行啦,少说两句吧,今天你儿子挺出息,吃完饭主动刷的碗,地也没用我嘱咐,自己主动扫的,表现挺好。”

张玲在一旁见沈有志又要絮叨起来没完,连忙替儿子打圆场。

“你要不说他吧,三天两头那尾巴就翘天上去了,今天主动干点家务,谁知道在外面又闯啥祸了呢,心虚了这是,你没看,刚才还涨能耐了,开始给我上课了。”沈有志把茶缸子往茶几上一顿,不悦的说道。

“孩子也是为你好,酒你还真得少喝,我们院前两天收了个患者,那岁数还没你大呢,喝酒喝的都肝硬化了。”

沈倧没有继续插话,他看着父母二人在那谈论着家长里短的琐事。

长大以后的他早已不记得自己的童年往事,而多年以后的今天,借着魇梦的血鬼术让他再次回到自己的童年,这种家的感觉让他无比温暖,他从没想过,父母的唠叨竟然是那么的让人感到安心和怀念。

这时候的父母身体都还健康,都有着一份让同龄人羡慕的工作,这时候的他们意气风发,还在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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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无限列车中,几名接受魇梦任务的年轻人已经蹑手蹑脚来到了沈倧他们所在的车厢,开始往他们手腕上系绳子。

这不是普通的麻绳,而是由魇梦血鬼术创造出来的,它可以让外人与沉睡着的梦境相连接,让外人进入被沉睡者的梦境。

魇梦创造出的梦境是有范围限限的,在梦境的范围之外,会有一个无意识领域,这片领域之中,拥有着梦境主人的精神之核。

一旦精神之核被破坏,那么梦境的主人就会失去意识,变为废人。

魇梦这个人比较怕死,所以很少和猎鬼人正面对抗,都是用这种方法来悄无声息的杀死敌人,在吃掉他们的肉体。

池间日向小心翼翼的把绳子系在沈倧的手腕上,另一端与自己的手腕绑紧,然后按照魇梦的指示,闭上眼睛,开始默念数字‘1,2,3,4……’紧接着,他开始进入沉睡。

没过多久,池间日向的眼前便出现一片灰白色的迷雾,然后天空开始飘落雪花。

‘是冬天吗,不知道你的梦里是什么样的。’池间日向有些期待。

可是当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清晰的时候,他原先的期待顿时荡然无存。

‘这特么都是啥啊?’

迎接池间日向的,是一片覆盖着薄薄积雪的泥泞街道,铁板焊接的售货摊位,上面被刷上了蓝色的油漆,前面显眼的位置还用红色油漆喷上了‘前进综合市场’的字样,嘈杂的商贩,往来的人群,让这个外来者顿时陷入迷惑之中。

“冻豆腐咯,干豆腐,素鸡,大豆腐!!~~”

“羊肝羊肚羊头肉~”

“三粮库的豆油来了!”

“新出炉的油炸糕啊,热乎地~~”

池间日向像个傻子似的四处张望,他听不懂这里的语言,也没见过如此新奇的事物,一个人从现代穿越到过去,凭借着超前的知识,可能会混的风生水起,可当一个过去的人,穿越到未来的时候,那就不一定是什么好事了。

‘他们说的…都是什么啊?为什么我听不懂啊,这个人的梦境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人啊?那只鬼不是说有梦境边缘吗?这边缘在哪啊?’

池间日向被东北露天早市搞的团团转,他听不懂这里的语言,更没见识过这么多新鲜事物,汽车,摩托,收音机,广播喇叭,他一个都没见过,在看看周围,四通八达的街巷,鳞次栉比的筒子楼和成片的棚户区,他仿佛是一个被世界抛弃的孤儿,穿着一身格格不入的和服走在人群中是那么的扎眼。

来往的行人不时的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在那个年代,穿和服上街的人在东北不能说很少,只能说基本没有。

他的怪异举动引起了梦境的抵制,正在家里与父母搬蜂窝煤的沈倧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外人入侵。

梦境的本质是精神,而他的精神是被系统强化过的,格外的敏锐,所以池间日向的举动根本就瞒不过他。

池间日向此时也觉得有些不妙,开始往人少的地方走,他还是有着自己的考量的,既然那只鬼说梦境是有范围的,那他就朝着一条路一直走,不拐弯,总会走到边缘的。

凭借朴素的经验,他觉得高楼的方向应该是城市的中心,那么低矮的平房应该更靠近城市的边缘,也就更靠近梦境的边缘,有了计划的池间日向一头扎进了棚户区的胡同里。

很遗憾,到底是外地人,盲目的自信让他陷入了十分痛苦的境地。

进入胡同后没到十分钟他就彻迷失了方向,眼前完完全全的道路就没有一条是直的,没走几步就是一个弯,转过弯就成了个三岔口,选定一条路继续走,死胡同。回到三岔口选择另一条路,公共厕所,厕所后面是垃圾堆,堆满了生活垃圾,根本走不通。

回头在走三岔口,过完路口又是弯,走来走去又回到原点了,选择其他路吧,再转两圈遇到个窄胡同,胡同不光窄,地上还都是房檐上滴落的积水,大冬天的滴水成冰,上面在铺上一层薄薄的积雪,就那路面,狗走上去都得摔劈叉。

要么说他倒霉呢,一般的窄胡同都有炉灰渣子,而他非选那平时都没人走的路,没人走也就以为着没人养护,连炉灰渣子都懒得铺。

池间日向是真豁得出去,一抬腿就迈上去了,他穿的是霓虹传统的木屐,就那鞋底子踩到浮雪的冰面上还能有好?咣叽就扔那了,摔了个四仰八叉。

躺在地上的池间日向没有马上起来,而是在地上缓了几口气,等气喘匀了,才用手扣着两边的砖缝,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刚走两步,啪叽,又来了个狗啃屎。

走到胡同中间的池间日向欲哭无泪,前后都是冰,往前走,肯定还得摔,往后退,那刚才不是白摔了么,再者说,往回退肯定还的摔…

感知到了入侵者像是没头苍蝇版的四处乱串,原本还有些担心的沈倧彻底笑喷了,这到底是谁的部将……

没想到,自己异国来客的身份,反而让那个入侵者吃了个大亏。

可既然已经有人开始入侵了,那他就不能再继续沉浸于梦中了,梦境再美,终究是过眼云烟,梦境外面,可是有着食人的恶鬼在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呢。

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正在辛勤劳动的父母,想把他们的一瞥一笑都深深的印在脑海里。

这几天的时光让他很享受,他没有试图与父母说些什么,而是尽可能的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充分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时光。

他知道,自己说的再多也无法改变现实,梦境就是梦境,它美好,也残酷,就像海子的诗一样,风后面是风,天空上面是天空,道路前面还是道路,它不会因你的意志而改变,即便是改变了,也是虚假的。

‘再见了,爸爸,妈妈。’

沈倧从身后的刀匣中抽出日轮刀,冲着自己的脖颈,狠狠的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