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哥，劳驾打听一下，你脖子上挂的牌子是什么意思啊？我看这街上不少人都戴着，有什么说法么？”
扛着糖葫芦草把子的年轻老板被沈倧问地一愣，随即反映过来他是在问自己胸前的佛牌。
他用手拎起穿佛牌的绳子：“哦，你说这个？这是莲花寺信众的标志啊。”
“莲花寺？”
糖葫芦老板重新打量他两眼：“兄弟你不是本地人吧？莲花寺都不知道，那可是东海这边鼎鼎有名的佛寺啊。”
沈倧歉意地嘿嘿笑了笑：“小哥慧眼如炬，实不相瞒，我是个修仙的，很少来东海这边，不太了解这边的形势，你口中的这个莲花寺它真的很有名么？”
那老板一听沈倧是修仙的，疑惑的神情更重了：“修仙的？修仙的更应该听说过莲花寺啊，你不会…”
“老板，你这糖葫芦怎么卖？”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忽然响起。
糖葫芦老板闻声赶忙丢了沈倧，去应付那主顾：“诶嘿这位小姐，糖葫芦两文钱一串，五文钱三串，您要来几个？”
应付完买主，那小哥转头续言道：“刚才说到哪了？哦对，你是修仙的…”
“老板给我来三串糖葫芦！”
“好嘞！~您拿好，收您五文钱！”
“老板，你这糖葫芦怎么卖？”
沈倧本以为找个无所事事的货郎打听一下情况，没想到自从自己搭话，这小哥忽然起了行市，问价买糖葫芦的络绎不绝。
最后沈倧实在忍无可忍，一挥袖子将那正准备买糖葫芦的胖丫头挡住，随后从怀中直接掏出一锭银子塞到那小哥手里，急声道：
“他今天的糖葫芦我全都被包了，小美女您请另寻他家吧。”
那小胖丫眼见到嘴的美食被人截了胡，刚想骂街，可一看到沈倧那帅气出尘的面庞，滔天的怒火化成了绕指的柔情。
‘哇哇哇，大帅哥诶！怎么会这样，难道是我的桃花运来了么？’
‘这帅哥不会是对我有想法，用这种方式来搭讪我吧？’
‘哎呀，好害羞，他要是追求我，我到底是该答应呢，还是该答应呢？’
‘城东王家轿子铺的那顶大红花轿不知租没租出去，哎呀我真是粗心，这种大事为什么不早做准备…’
然而还没等她幻想到俩人的儿子该取啥名，猛然发现那帅哥已经带着糖葫芦老板走远了，自己周围却是围了不少行人，对自己指指点点……
卖糖葫芦的小哥张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十两的银锭子，对沈倧的态度从怀疑瞬间变成了恭顺，对沈倧提出的问题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从他嘴里，沈倧也搞清楚了最近这小半个月，东海形势的变化。
原来，趁着东海众修士前往姑儿山参会，势力真空之际，莲花寺的和尚们，以迅雷之势将东海周边大量区域囊括己中，并以辱佛谤佛的名义，将原势力的宗门一一铲除，随后开始强行收纳百姓的香火，信奉钱。
糖葫芦小哥脖子上挂的，就是已经缴过香火钱的标志。
起初沈倧还好奇，以这小哥的收入水平，也就勉强混个温饱，哪有钱给他们。
后来直到小哥不情不愿地撸起袖子，露出那手臂上的莲花印记，他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合着是那莲花寺已经玩起了预支消费，他们将手底下的信众分为了三六九等。
第一等是他们刚成事的时候，拜入莲花寺，成为信众的，例如当初那个胭脂摊的鼠须老板。
第二等就是他们最近所征服土地上的富户地主们。
第三等就是眼前的这个老板，缴钱了，但是缴的不多，莲花寺会给他们身上留下印记，意思是你欠佛门的，一年之内要把银钱补齐，否则你就是欺骗佛祖，要被佛祖惩戒。
第四等就是连吃饭都成问题的贫农佃户们，对他们莲花寺则是连个佛牌都懒得给，直接刻上莲花印记，来年不交粮直接送上西天。
有趣的是，这四类人的级别不是固定的，二三四等只要缴足银钱，便可以提升级别。
当沈倧问及这个级别有何作用之时，那糖葫芦老板脸色从得到意外之财的惊喜，瞬间变成了感叹世道不公的苦闷与愤恨。
感情在莲花寺统治的区域内，不同等级的信众，所享受的待遇是截然不同的。
首先地等级信众与高等级在狭路相逢之时，是需要无条件避让的。
其次，乡民信众一旦产生了矛盾，禁止私下解决，一律要找到当地驻守僧众去调解，当然调解的结果大概率是高等级的获胜，只有在相同等级之间，才有所谓的‘公平’可言。
其三，则是第一、二等级的信众，可以享受莲花寺高僧的‘功德灌顶’。
据卖糖葫芦的小哥亲眼得见，那莲花寺灌顶有祛病强身、益寿延年之功效，原本在炕上躺着下不了地的老头老大爷，接受灌顶后，立马就能下地干活。
若说前两项‘特权’是在地位上给予有待，那这个灌顶，算是结结实实打在民众的心窝里了。
你说老百姓一天辛辛苦苦的劳作是为了啥啊？不就是图个养家糊口，子孙满堂，健康长寿么。
现在好了，这莲花寺利用百姓的这种心理，只要你交上足够的钱，这三点他都能满足你。
就按这卖糖葫芦的小哥所说的，如果他现在是一等信众，那就不用走街串巷了，直接找个等级低的信众，抢了他的铺位，上点紧俏货品，赚的比现在多多了。
反正打到莲花寺那里，他级别高他有理，另外据传言，最近这几天，媒婆说亲时都开始带上双方家庭是什么级别的信众了，俨然已经成了标榜家庭地位的一种衡量标准。
总结起来这哪还是佛寺啊，明明是中世纪的贵族土皇帝了，那卷收税，插手律法，就差征收当地民众的初夜权了。
了解完大致情况的沈倧火急火燎地回到东海食府，一把将东儒吃到一半的龙虾拽了下来：“别吃了，老家让人掏了。”
“老家？哪啊？”
“五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