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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酒早饭还没吃完,就接到了张德曜的电话。

她将手机放在桌面上,指头戳了一下外音播放,低头凑近屏幕回道:“小张总,我在听电话呢,找我什么事?”

“我二叔刚刚给我打电话了,说想请你过去一趟。”

雍长殊坐姿端正贵气,一手握着勺子慢慢喝着半碗小米南瓜粥,安安静静地充当背景板,他拿桌上的小笼包时,眼角余光扫到丢在桌边的手机,屏幕上已经布满蛛网裂纹,虽然不影响使用,但是很影响美观。

有点强迫症的他盯着屏幕上的裂纹看了许久,最后将所有想说的话都咽回肚子里,低头优雅地进餐。

元酒无意间瞥见他的举动,觉得怪好玩的,不动声色地观察他接下来的反应。

果不其然,等雍长殊吃完早餐,就开始拿手机在应用上搜索,距离早餐店最近的售后中心。

手机是他公司旗下的,九池的售后中心有好几个,除了银光大楼附近,他其实都不太记得。

说出去,还是有点丢人。

元酒挂断电话后,进食速度骤然加快,擦拭了嘴角后,她拿着手机起身道:“我要去看热闹了,你今天下午还在九池市吗?要不等我空了再找你出去吃饭。”

雍长殊已经结账,抬头道:“我和你一起,今天没工作。”

有工作,今天也别想安排到他头上。

作为老板,他很痛快地决定给自己放一天假。

元酒与他并肩走出店铺,看着开始忙忙碌碌的城市,感慨道:“自己当老板就是好啊,想休几天休几天。”

“你也可以。”

元酒摊手翻了个白眼:“我当然不可以,我现在还是个负债的打工人,恨自己没出生在金矿中,每天活得像只猴子。”

雍长殊哑然失笑,她的自我调侃越来越有意思了。

元酒坐在车里,看着他明艳照人的脸庞,沉思了三秒:“你确定你要这样跟我去张家?”

“不可以?”

雍长殊看了眼后视镜里的自己,没有什么特别出格的地方,只是打扮精致一些而已。

张家几个年轻的小朋友各个不都是精致男孩儿,怎么不见她觉得奇怪?

元酒弯着唇角笑得很甜,用手势在怀里比划了一下,做了个撸毛毛的动作:“可以吗?”

雍长殊可疑地沉默了会儿,他起了个大早在衣柜里选衣服,穿的这么帅气逼人,又打发胶又喷香水,结果她就只想看他妖形?!

“不可以啊~”元酒失望地低下头,默默拉上安全带系好,“那算了,当我没说。”

雍长殊握着方向盘,口不对心道:“可以,但不是现在。”

元酒双眼顿时亮起来,身体立刻坐的倍儿直,抬手要和他击掌:“那咱们可商量好了,说话算话啊。”

她可一直记着呢,刚认识的时候,他可是一直把她当开飞的工具人,一根毛都不给碰。

真的是巨小气巴啦!

看他那头茂密黝黑的头发,就知道他很会保养皮毛啦,而且他又很爱干净,撸到就是赚到。

雍长殊将车驶入车道,此刻却有点后悔刚刚嘴快,看着她露出委屈可怜的表情,几乎是不加思考地就承诺了变成妖形取悦她。

活了上千年,自从脱离了幼崽期,他就再未让别人过分靠近或亲近自己,认识的其他妖也只是对他敬重有加。

还从未有谁提出要撸他。

换个人提出来,他可能就要用爪子把人糊上墙。

雍长殊满心复杂地抬起手,在她的小号手掌上轻轻击了一下,很快收回修长的大手。

元酒计谋得逞,心情极好地探头在车子装载的智能平板上戳了几下,放了一首《好日子》。

雍长殊问:“要不要先去给你手机换个屏幕?”

“换屏幕时间长吗?”

雍长殊思考了一下:“至少一二十分钟。”

元酒摇了摇头,从兜里掏出碎屏的手机:“将就着用吧,现在还是先去张俊悟家,他遇上大麻烦了。”

雍长殊:“昨天得罪你的那个人?”

“嗯。”元酒靠在椅背上,降下车窗,让凉风迎面吹来,“我其实前天晚上就见过他,在市里一家酒吧内,当时觉得他身上沾染了不少晦气,觉得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元酒指尖轻轻戳着太阳穴,思考了半晌才给出有些模糊地描述:“他身上的晦气来源与我从前见过的不太一样。”

“正常人沾染晦气,多半是近段时间无意间得罪了鬼怪,或者触碰了气息不太好,且刚出土的明器,又或者被人刻意用手段陷害,但他不是以上几种情况。”

“具体的我也不好说,你看到他就能明白我说的意思。”

雍长殊没有再问,而是一路稳妥地将人送到了张俊悟家门口。

两人下车时,张俊悟的养父张博化,张德勋和张德曜三人全都在门口前站着,一脸焦急地看向缓缓停在路边蓝色保时捷。

元酒推开车门下来时,张德勋率先走了过来,看到慢了一步下车的雍长殊,脚步忽然顿了一下。

张德曜眉梢挑了挑,嘴角不着痕迹地翘了一下,看了眼浑身散发着郁气的弟弟,并没有心疼他还没发芽就直接夭折的感情。

不过张德勋也只是顿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走到元酒身边小声给她说起张俊悟的情况。

“元观主,张俊悟突然昏迷不醒了。”

元酒脚步没停,身体轻轻偏了一下,躲开了他低头的耳语,轻轻颔首道:“你哥电话里和我大致说了,你不用担心,问题不大。”

张德勋见她从头到尾淡定自若的模样,心神不由一定,之前的稍许忧虑恐慌也瞬间消散。

不知为何,她说话时,莫名有种奇特的安抚定心效果。

元酒站定在张博化面前,一双眼睛透彻而清明,看得年过而立的张博化有些难堪,但一想到今天早上碰见的事情,他又在心里反复做建设,决定还是先和元酒低头。

在今天之前,他其实并不相信这世上真的存在神神鬼鬼。

但这回,不相信不行了。

心里早有决断的男人,这次很果决地低下头道歉:“元观主,真的非常对不起,昨天的事情实在多有冒犯,是我对犬子教导无方,才让他从小行事无度。”

“还请您高抬贵手,这次放他一马,我改日定会带着他登门赔礼道歉。”

元酒受了他的道歉,但并没有直接表态,而是看向张德曜,拧眉道:“你们该不会怀疑张俊悟昏迷是我弄得吧?”

张德曜摇了摇头,表示他绝对没有这么想。

至于他二叔……

他只是在后面冷笑了两下,并没有为对方开解的意思。

很明显,二叔就是怀疑张俊悟昏迷,其实是元酒的手笔。

因为张俊悟得罪的人中,只有元酒和玄门沾边,且有做出这种事情的能力。

元酒被现场的沉默气氛给整笑了,她刚想开口,一旁的雍长殊突然说道:“博化先生这么指责元观主,可是有确凿证据?”

“你是……雍先生?”

张博化闻言抬头看向对方,这才认出眼前明艳招摇的男人竟是认识的人。

只不过,眼前的雍长殊和他之前见过的模样,大相庭径……

“嗯,许久不见,没想到博化先生还是老样子。”雍长殊笑容很淡,明显因他这种无端的指责元酒而感到不痛快,“我与元观主相识已久,她的品行我最是了解。虽然张俊悟得罪于她,但她并不会仗着自己的才能,就随意摆弄他人生命。”

元酒很认同地点头:“我这人最是直爽,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了,不会隔夜。”

除非打不过。

这种情况比较特殊,她更偏向养精蓄锐,来日再战。

“张俊悟本身就沾染了极重的晦气,再加上他又窃取了张家的金钩,那金钩本身就带着一定的诅咒,不出事才怪。”

而她,只是用了一颗倒霉珠,在其中推波助澜罢了。

顶多就算个推手,不算帮凶,更不是主谋。

张博化闻言愣了愣,见元酒信誓旦旦的模样,再看一旁神色不虞的雍长殊,当场就把识时务者为俊杰演绎到极致,再次改口向元酒致歉,这才勉强换来对方态度平和相待,愿意随他进去看看张俊悟的情况。

到了张家楼上的卧室后,张博化站在张俊悟房门口,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与无力:“昨日你们来过之后,我其实和俊悟这孩子谈过,问他有没有找人拿走了张家的传家宝,他当时没承认。”

但他心里却是有些怀疑,因为张俊悟这段时间经常不着家,总是和一些不太正经的人混在一起,所以他昨天打电话给银行,查了一下他最近的流水,发现他确实有不少钱去向都比较奇怪,所以昨晚睡觉前还琢磨着要不要今天再问问,或者去找个人查一下这小子近段时间都干了些什么。

没想到今早吃早饭的时候,他们在楼下等了许久,也没见张俊悟起床。

保姆去喊了几次,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本来因为昨日的事情,还有张德曜的话,积攒了一肚子的火气,所以气冲冲地去开了房门,却发现里面暗的几乎没有一丝光线,打开卧室吊灯的开关后,他抬头就看到一个很高大的黑色影子迅速从床上翻下来,然后没入墙体中消失不见。

而躺在床上的张俊悟面色发青,但双眼紧闭,迟迟无法醒过来。

张博化被那黑影吓得背后汗毛倒竖,额头上瞬间就冒出不少冷汗,站在原地心慌了十来分钟,四肢才终于恢复温度与力气,扶着门把手慢慢靠在门框上,发现自己双腿一直颤抖个不停。

直到他太太上来后,发现他脸色发白,将他扶住之后,那瞬间他才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

缓过神后,他将之前碰上的事情,还有前一天发生的事都讲了出来。

他太太顿时又急又气,立刻去查看床上张俊悟,发现人始终叫不醒,立刻喊了家庭医生做检查。

奇怪的事,医生说张俊悟的身体没有任何毛病,只是陷入了昏睡中,生命体征和各项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

不得已,他们只能打电话给张德曜,然后联系上了元酒。

……

元酒听张博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觉得这人也真是挺磨叽的,明明都看到完全不科学的黑影了,在确认张俊悟还活着的情况下,第一反应竟然还是叫家庭医生,最后才求到她这里。

她见张博化停在门口,看着并未完全合上的房门,直接从他身边穿过去,抬手将半掩的房门推开。

刚跨进去半步,她就从房间里退出来,单手捂住口鼻,眉头拧成麻花。

“好臭——”她瓮声瓮气地嘟囔着。

张博化满脸不解,跟着往张俊悟卧室内走了几步,并未闻到任何奇怪的味道。

“没有啊?”

张德勋听着这两级评价,不信邪地走进屋内,看着紧闭的窗帘,抬手直接将窗帘拉开,让外面的阳光穿过玻璃窗落在地板上。

“确实没有臭味啊,元观主……你是不是闻错了?”

元酒叹了口气,雍长殊鼻尖轻轻动了两下,立马就屏住呼吸,挡住了口鼻浅声道:“我下去等你们,这味道我实在是受不了。”

狐狸的嗅觉要比人灵敏太多,他甚至不用进屋子,就能嗅到那股茅坑炸开的屎臭味。

这种味道简直就是对他强大嗅觉的残忍折磨。

张德曜也跟着走进去,他和张博化张德勋一样,闻不出任何异味,但并未怀疑元酒与雍长殊的鼻子出问题。

这两人明显和他们不太一样,应该是身负灵气的原因,对污秽浊气会更为敏感。

元酒封闭了自己的嗅觉,才觉得自己脑子终于通气,一脸不情不愿地进了卧室,在面积不小的卧室内转了一圈,最后推开了一扇隐形门,打开了墙壁上的灯,看着白色灯光照亮的洗手间角角落落,最后将视线定在了那个昂贵的进口马桶上。

她一言不发地走出洗手间,站定在张俊悟床边,看着唇色隐隐发白,整个人都散发着臭味儿的倒霉蛋……

不由长长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