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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时分,我晃晃悠悠牵着马回了王府。

梁管家到底是没有听我的话,仍是提灯在府门外候着我。

我将马缰交在梁管家手里,又伸手拍了拍老人家的肩头。

“也一把年纪了,说了不等还偏要等,您老人家快和华馨一个脾气了......”

梁管家一笑:“原是没候着的,可府中来了客,老奴想着得提早出来跟您禀报一声,好叫您有个预备......”

我闻言一愣:“三更半夜谁还上门?有没有个礼数了还?”

“倒......的确不是个有礼数的人......”

梁管家有些为难的说罢,就引着我往后院儿书房走去。

行过后花园时,就见书房窗棂里透出些昏黄的光。

我眯了眯眼,紧走了两步推开了房门,梁管家守着房门未曾进来。

“师兄......”

我看着偌大一个常京童风尘仆仆的站在堂中,心里不由叹了一句。

梁管家说的一点儿不错,这厮的确是个没礼数的。

我还未曾开口,常京童便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脖子,看着我的眼神中,三分怕,三分惧。

余下四分,全然写着没底气。

见我不应承他这声师兄,他便又低头向我走了一步,撒娇似得叫了一声。

“师兄呀......”

这一声听的我牙根子发酸,赶紧摆了摆手叫他住口,自顾自的往书案之后落座。

思索了半晌后,才权衡着问道:“你......不会是得了圣旨回京的吧?”

常京童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小姑娘似得捂住了嘴巴。

“师兄怎么知道的?陛下发的可是秘旨啊......”

我扶了扶额,心中茅塞顿开,算是彻底明了了宫里那位的用意。

唐骄起兵于南疆川滇,颜问慈镇守北地三省。

常京童此番回来,或领兵往东海压阵,或开拔于黔西一境。

如此......澧朝疆域的东南西北,算是占住了三角。

我抬头看向常京童,不由追问道:“陛下旨意之中,都交代你些什么?”

“也没交代什么......就说让我手下的兵将往黔西之地开拔,自己则速速回京来找王爷,候着王爷的调遣就是了”

我不由苦笑了一声,是了,黔西让常京童去,最合适不过。

黔西如今主事的叶家军,是叶家二家主,叶柏云的麾下之师。

叶柏云是前一朝的武状元,一身硬底子功夫,在江湖上都打出了些名声。

陛下派常京童赴往黔西,大抵也是看中了他的身手,想用他来克制叶柏云。

北有颜问慈,南有唐骄,西有常京童,东......

我心里生出个朦朦胧胧的念头,却不敢立时宣之于口。

常京童见我呆愣愣的盯着烛火,便走近了书案,轻声叫道。

“......师兄?”

我抬头看着他,深知他此时一口一个师兄的套近乎,是想替谁开脱求饶。

“你进京不先回府看望娇妻,倒还惦记着本王这个师兄?”

常京童是个藏不住事的心肠,听了我的话,当即就臊了。

“婉莹她......师兄!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婉莹她是受了奸人蛊惑!才......才敢买凶行刺师兄的!”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只问他:“奸人蛊惑?哪个奸人?”

常京童见我皮笑肉不笑,也不敢和我强辩,只是着急道。

“师兄!婉莹真是一时糊涂!她买凶伤你是因为太后威逼!她娘家的母亲如今还要看着太后的眼色过活!她若对太后稍有不从!她母亲在荆州就有性命之忧!她只是......”

他话还未说完,我一拍桌就开骂。

“你脑子叫他娘的屎糊了!太后要杀我?你从哪里知道太后要杀我?可是你那常夫人告诉你的?”

常京童见我怒了,当即便跪了下去,可嘴里还是不死心的道。

“我......我回京的确是先去看了婉莹,这些事也都是婉莹自己告诉我的,她晓得自己错了,她只是为了母亲没有办法......师兄你......”

我冷笑了一声。

“为了母亲没有办法?她是个什么东西?她母亲又是个什么东西?太后是老糊涂了会派她对付本王?她也配?”

常京童不知所措的盯着我看,眼中一片混乱。

我大致也猜得到叶婉莹是怎么蛊惑这个傻子的,不由又是一声冷哼。

今日东溪山上遇到的四个刺客皆身死,叶婉莹大约已经晓得了事情败露,怕我出手整治她,才急不可待的求了常京童。

此番常京童回京的时机忒巧,还真叫她逮住了这个巧宗儿。

她大抵是觉得,有常京童这个护身符在,我就是顾念着和常京童的情分,也轻易不敢动她。

可这个女人蠢就蠢在这里了,她不懂常京童,只得觉他是个会为美色折腰的武夫。

只要哭哭啼啼两声,就能哭软了自家夫君的心,为自己求来一份生机。

我深深叹了口气:“你起来坐着,师兄今日这些话只说一遍,你听罢通通都要烂在肚肠里,不可再说于外人知道”

常京童看着我的目光晃了晃,究竟还是听了我的话,起身与我相对而坐。

“太后如今已经病入膏肓了,宫中一点儿消息都没传出来,是因为陛下刻意按住了风声,叶党如今还未察觉陛下要大肆清剿他们,正是个松懈的时候......”

“京童,你是自幼习兵法的,该晓得陛下让你发兵黔西的意思,叶柏云在黔西都快自请封王了,若再不清叛,只怕再有一半年,他必然是要反的”

“再有叶婉莹同你说的,是太后威逼她行刺于我,实是拿你当傻子哄了一场,太后如今即便有心力杀我,也会想个一击毙命的法子,怎会指派她这个蠢透了天的玩意儿?”

我说罢,常京童默了半晌才垂下头,喃喃说道:“京童明白了”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便知他是将我的话都听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