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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性轩。

从寿康宫请安回来,夏冬春就忧心忡忡的,也没回乐道堂,径直跟我回了怡性轩。

“陵容,皇上是什么意思?”

我轻叹了一口气,真是羡慕她这听不懂意思的样子,我听懂了直害怕,她这个没听懂的倒是挺自在的。

皇上有心处理年羹尧,这话八成是说给华贵妃听的,只不过按照年世兰那个性子,估计和夏冬春应该是一样懵。

“我感觉皇上有别的意思,但我说不出来是什么意思,皇上是不是不喜欢太后啊?”

我舒了一口气对着她微微颔首,“你能看懂这一点就够了。皇上就想让你明白这一点,有事儿没事儿就别到太后跟前去了,免得惹皇上不快,懂?”

“可是太后是皇上的额娘诶......”

“......”

我抿嘴一笑不再说话,夏冬春乖乖地点了点头,一副“她虽然不懂但会照办”的模样。

*

前朝年羹尧屡遭弹劾,华贵妃为了帮衬哥哥,不得不缩起脑袋做人,冬日里没有像去年那样摆宴,也没有邀请众妃听戏摆阔。

翊坤宫。

“胧月,和姐姐玩儿去吧。”

胧月日渐长大,一岁多的小脸已经显露出甄嬛的模样,清秀可爱。她极喜欢温宜,每每襄嫔带着温宜公主来翊坤宫,她都乐得直拍手。

“姐姐,姐姐!”

华贵妃看到胧月坐在地上伸出小小的臂膀要捞正在乱跑的温宜,忍不住对着曹琴默笑道:“胧月这孩子,额娘还不会叫,倒是先会叫姐姐了。”

难得看到华贵妃如此高兴,我也跟着附和道:“是呀,七阿哥也喜欢温宜,整日里闹腾着要去找姐姐。”

华贵妃叉起一块蜜饯一边吃一边问道:“萱嫔怎么没把七阿哥带来,本宫也有日子没见那孩子了,他只比胧月小两个月,正是最好的玩伴呢。”

“七阿哥怕冷年纪又小,臣妾就没有带他出来。”

看着两个小丫头在跟前玩手绢,玩木马,我心里忽然觉得有一阵暖意,却在迎面望向华贵妃那张堆满笑容的脸时骤然消失。

年羹尧的事,很棘手。毁去年家,却保年世兰,难度很大。

周宁海突然进来,拖着一条腿走到华贵妃身边耳语了几句,吓得她立刻站起来。

“什么!”

华贵妃眼中瞬间涌出泪花,整个人担心到颤抖,转向襄嫔,“甄远道弹劾哥哥的家奴魏之耀,说他声势煊赫,仗势欺人。还有瓜尔佳鄂敏,弹劾哥哥挟川北总督王允吉之子为人质,命他于军前效力。这不是笑话吗!哥哥那是抬举他,才肯让他儿子跟在身边打仗,否则这军功还能从天上掉下来砸到他头上啊!”

皇上忌惮年羹尧,哪里顾得上事实如何?更不用说年羹尧掌管军权多年,皇上早就有意收回了。

襄嫔看了我一眼,微笑着哄道:“娘娘,前些日子皇上对太后说的话,您忘了吗?皇上不准前朝和后宫瓜葛着,娘娘此时情急为年大将军求情,岂不是火上浇油?”

华贵妃镇定了一些,踉跄地坐回椅子上,忍住慌乱严肃道:“本宫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襄嫔继续安慰道:“娘娘,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娘娘何不先探探虚实,看看弹劾之事究竟有几分真假,也好以作应对。如今咱们对外头的事懵然不知,贸然求情只会引火烧身。若是连娘娘都牵连进去,还如何为大将军说话呢?”

“是,周宁海你去打听打听,魏之耀是怎么一回事。”

华贵妃连忙听劝地点头,手却抓着梨木把手死死不敢松开。

“嗻。”

“娘娘,这些日子娘娘要多顺着皇上些,千万不要急着给大将军求情。娘娘是将军和家中子侄女眷唯一的指望,定要稳住自身,以期皇上爱屋及乌、念及旧情。”

曹琴默这段说辞虽有让华贵妃明哲保身之嫌,说的却也实在。曾经年世兰仰仗父兄在宫中耀武扬威,如今也到了她成为全家人指望与靠山的时候了。

“本宫就是怕皇上再也不宠爱本宫和哥哥了。”

华贵妃一时委屈和畏惧一道涌上心头,难过地眼泪直涌上眼眶。

“额娘......抱、抱......”

胧月看见华贵妃伤心,忽然张着臂膀想要抱抱她,可她还不会走路,坐在地毯上急得小脸通红。

“额娘抱,额娘抱。”

华贵妃激动地拥住胧月将她当成心肝宝贝地拥在怀里,抱得紧紧的。我和曹琴默见状告退,先离开了翊坤宫。

外头的雪积得厚厚一层,屋檐下挂满冰凌。

我和曹琴默一言不发地走在宫道上,心中都有些动容。

我知道襄嫔也是挚爱女儿之人,看到华贵妃那样,她原本已经满副铠甲的心也柔软了一些。

一路走回永和宫,进了门曹琴默才缓缓开口:“妹妹,之前你说把华贵妃当成退路,我并不认同。既然要换靠山,她知你我背叛,岂非有心对你我报复?还是斩草除根来得一了百了。可现在,我忽然发现她已不是当初那只猛虎了。”

“姐姐,你也不只是猛虎的利爪了。利爪只知伤人,甚至会伤及猛虎自身;可姐姐已然脱离猛虎了,不是吗?”

甄嬛离宫后,我们再没为年世兰设计陷害过谁,反而陪着她天天唠嗑聊孩子。

曹琴默忽然笑了,一边温柔地揉着温宜的头发,一边打趣我道:“真不知你是在讥讽我,还是在恭维我。”

曹琴默让宫女和乳母带着孩子进了正殿,与我站在永和宫的庭中。周遭无人,空旷一片。

“没有别的办法,除非让年世兰自愿为刀,替皇上除了年羹尧。”

曹琴默的话比天更寒,我一瞬明白了她的意思,郑重点了点头。

“姐姐,以年世兰的心性,她不可能......”

曹琴默忽然笑着转身,看向阴云密布的天空,“你还记得余莺儿吗?年大将军和她又有什么区别呢?他是想活,但更想妹妹活,家中女眷小儿总不能被皇上赶尽杀绝吧?”

我看着曹琴默,静静地不说话,年世兰也有忍辱负重,为保家人屠杀亲兄的一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