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绍宽要回港岛的消息是从裘达昌的口中传出去,并大有席卷整个港岛的趋势。
吃瓜群众看着报纸上铺天盖地的宣传,一脸懵逼。
世界知名作家,第一位获得嘤联邦惠特布莱德文学奖的华人作家,荷里活最受追捧的大师级恐怖片制作人,新锐作曲家和港岛流行音乐黑马。
望着这一连串的名字,有吃瓜群众顶着一脑门子黑线:“报纸上说的是一个人?或者他是人吗?”
马上有人反驳:“扑街,《上-海滩》这部电视剧你在追吧?知不知这部电视剧的剧本是撸大师上厕所的功夫想出来的?”
“挑,会说话你就多说点,听我混社团的表哥讲,那分明是陆绍宽追女时信口讲来给马子解闷儿的。”
“我靠,你这样一讲,我忽然想到姓陆的那个衰仔是那部《最佳拍档》的导演。”此君目露狐疑,好奇道:“这样说来,姓陆的是个导演,又怎会成为一个世界知名的作家?”
“少见多怪,姓陆的不仅艺术上的造诣高,泡马子的本领才让你瞠目结舌。林倾瑕知不知?胡音萌知不知?”该君鬼鬼祟祟的东张西望,然后勾着狐朋狗友的肩膀,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姓陆的黑白两道通吃,知不知九龙城寨的祥叔?人家姓的是一个陆,亲叔侄!”
对于大部分普通人来说,报纸上的消息再热闹,也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一说一笑之后,大可以抛到脑后。
但对于混迹港岛娱乐圈的圈内人和在这一行捞钱的大佬们,陆绍宽返回港岛的消息无异于深水炸弹,注定要掀起波澜。
尤其以邵大亨和雷觉昆反应最为激烈。
陆绍宽离开港岛这些天,邵大亨难得的过了一段时间的舒心日子。
TVB一部《上-海滩》杀得丽的丢盔弃甲,无力招架,甚至不得不壮士断腕。
邵氏电影的表现虽然没达到自己预期的希望,倒也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并且《上-海滩》的热映,让邵大亨见到了另一条出路,准备将娱乐业的重心,慢慢由电影大银幕过渡到电视小屏幕。
可是陆绍宽即将返回港岛,并且准备和裘家合作入股丽的的消息,让他坐不住了。
陆绍宽到底有多能折腾,邵大亨恐怕是港岛除了熟美人胡御姐之外,最有发言权的几个人之一,更不要说再加上裘家这个老对手。
而且裘家还握着另外一个让邵大亨忌惮的筹码,宋城。
宋城一旦全部完工投入使用,绝对能撼动邵氏片场在港岛影视界的地位。
这一大一小两只狐狸凑到一块......
邵大亨皱眉,握住手中的文明棍,用力墩了一下,自言自语道:“狼来啦!”
方亦华正襟危坐,看着六哥唉声叹气,也跟着心疼。
嗫嚅几声,她试探道:“就没有办法了嘛?”
邵大亨苦笑着摇头,自顾自的说道:“我虽然在鬼佬那里有些面子,但丽的转手事成定局,除非我肯掏钱堵上丽的亏损的窟窿,即便如此也是饮鸩止渴,拖时间罢了。”
鬼佬以前之所以牢牢把持着丽的,除了掌握宣传口径之外,丽的的盈利能力也是主要原因。
现在丽的亏损,鬼佬自然要放弃。
也别说是亏损,只要丽的盈利的效率比不上其他投资,鬼佬都会毫不犹豫的转手。
邵大亨矛盾至极,TVB彻底击垮丽的,成为港岛电视台龙头,一直是他的夙愿,如今愿望达成,他偏偏又是那个最不希望丽的倒下的人。
抬头,方亦华挑起嘴角:“如果我们收购丽的呢?”
邵大亨抬抬眼皮,摩搓着文明棍,感慨道:“鬼佬不会让TVB收购丽的。”
越是跟鬼佬们打交道,越是了解鬼佬的行事风格,什么自由民-主,什么世界之光都是骗人的,若找个贴切点的词语,鬼佬应该是搅屎棍。
站在TVB的角度出发,陆绍宽和裘家收购丽的是居心不良,那么鬼佬一直都是用心险恶。
方亦华饶有意味的笑道:“不是真的要收购丽的,只是放出个风声,给裘家和陆绍宽找点麻烦。”
“头发长见识短!”呵斥一声,邵大亨脸色晦暗,几个呼吸之间平复了心情,缓和语气道:“损人不利己的事以后就不要再做了,后生仔如今身份不同,好威风的!更何况还有一个裘家虎视眈眈。”
更关键的是,如此恶心人,最后白白得利的是鬼佬,不仅对他没有好处,还会遭裘家和陆绍宽的记恨。
今时不同往日,后生仔不是从前那个认打认罚,随便揉捏的小角色了。
即便不敢还手,也总是能还口的。
征服西方的东方人,谁不要给点三分薄面?港岛部分老百姓可是疯狂追捧陆绍宽,甚至称其为华人之光!
是不是名满世界他不在乎,甚至也未必会放在心上,偏偏陆绍宽是嘤联邦文学大奖的得主,在大嘤治下的港岛,谁明目张胆的欺负陆绍宽都要仔细想一下。
我大嘤刚给了荣誉,你就敢随意伸巴掌打撸大师屁股?
打狗还要看主人,你那是打撸大师的屁股?分明是打我大嘤的脸!
“那就这样什么也不做?”方亦华脸色悻悻,嘀咕道:“他可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大不大度不打紧,关键是后生仔守规矩。”邵大亨拄着文明棍站起来,原地度步,笑吟吟的说道:“港岛这个地方很邪门儿,当初大清派官员治理的时候,要守港岛的规矩。后来西洋鬼子来了,也要守港岛的规矩。再后来东洋鬼子来了,他们不信邪,不守港岛的规矩,所以玩不转。”
声音戛然而止,眼神飘远,顺着窗子望过去,邵大亨唏嘘道:“阿淮是聪明人,所以能把嘉禾做大,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一会去一趟德玛西亚,把票房分成结清。”
方亦华猛地抬头,目光错愕。
“听我的没错!咱们送,和等对方亲自来拿总是有区别的。以后不要想着用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对付后生仔了。”
以前自己在桌上,后生仔没有上桌的资格,伸腿在桌子底下踹几脚只要面上风轻云淡,没人会计较什么。
可现在后生仔已经有了上桌的资格,哪怕坐的不是太师椅,只是不上档次的长条凳,也总归有资格把胳膊拄在桌面上,拥有碗筷。
这时候再搞那些小动作,不仅让别人看了笑话,后生仔万一被逼急,掀翻桌子就不美了。
忽然扭过头,邵大亨幽幽说道:“更何况有人比我还着急。”
“六哥是说,姓雷的?”
邵大亨点点头,神秘莫测的补充道:“或许不止姓雷的!”
方亦华一头雾水,追问道:“那还会有谁?”
“我也不知道!”难得的,邵大亨露出笑脸,坐到方亦华身旁,拉起对方的手放在膝盖上拍了拍,仰倒在沙发上,眯着眼睛呢喃道:“你与后生仔打过那么多次交道,或许对他了解还不够深,我听阿刚提起那后生仔说过这样一句话,我觉得很有趣。隔着高墙向猪圈里扔一块砖头,不用爬到墙头去追究到底砸到了哪只猪,叫的最惨的,一定是被砸到的那只。”
“额......”微微怔住,方亦华白了邵大亨一眼,面露娇嗔,把头靠过去,柔声嘟囔道:“好粗鄙的论调,不过像是后生仔的风格。”
邵大亨搂着娇妻,笑道:“你不能否认,也很有道理。”
方亦华在邵大亨怀里拱了拱,面色娇羞,嗔道:“那到底谁是被砸到的那只猪呢?”
“那就看谁叫的最惨,或者......”邵大亨低头,一字一句道:“谁叫的最欢!”
......
邵大亨失策了,雷觉昆叫的并不惨。
雪茄房,雷觉昆习惯于在这种烟雾缭绕的环境,一边吸着雪茄,让神经放松,惬意的谈事情。
与雷觉昆的淡定相比,李冒文则有些坐不住。
抿一口洋酒,试图压住雪茄呛鼻的苦涩。
“雷生,陆绍宽要回来了!”
雷觉昆打了个哈欠,满不在乎的挥挥手:“然后呢?”
“......”
然后?
什么然后?
莫非你没有听见我刚才在讲什么?
李冒文忧心忡忡,皱眉问道:“陆绍宽跟丽声可是有宿怨,现在对方好威风的,他会不会找丽声的麻烦?”
“你担心这个?”雷觉昆睨了一眼,拄着胳膊坐起来。
李冒文追问道:“雷生不担心?”
“担心,可是担心有什么用?”翘起二郎腿,雷觉昆老神在在的喷出一口烟雾,耸肩:“当初报纸上闹的好夸张,所有人都将矛头指向我,说我心胸狭窄气量小,不肯放后生出人头地,雇凶杀人。我解释过,给姓陆的一个警告是真,但我自始至终没想过要他的命,可大家都不信,还觉得我虚伪!”
摊摊手,无奈的自嘲道:“除掉陆绍宽对我有什么好处?我想要的只是入股德玛西亚分一杯羹,极端了想,陆绍宽才是德玛西亚的灵魂,没有陆绍宽的德玛西亚对我而言,就不是德玛西亚,可惜很多人没想到这一点。”
顿住一下,抿了一口酒润润喉咙,再次开口道:“就算当时陆绍宽真被除掉了,最大的赢家绝对不是丽声。更不是没有德玛西亚,没有陆绍宽,多出来的肉就一定会落在丽声,落在你我嘴里。港岛影视圈从来不缺想吃肉的人,区别是有些人吃不到,你我是没吃饱,而有些人没吃够!”
大多数人更希望事情变得曲折,精彩,险象环生,而不是平淡如水,平铺直叙。
这是吃瓜群众对看戏的基本要求。
李冒文为难道:“可陆绍宽会信吗?”
“或许会或许不会!”雷觉昆涩声道:“但陆绍宽能混到今天的地步,证明他绝对不是一个冒失的人。一次成功或许有运气存在,用偶然也能勉强解释得通......”
李冒文抬头望过去,果然,雷觉昆吸了一口气,唏嘘道:“但是,一连串的成功,说明陆绍宽一定有过人之处,这样的性格,放在成功者身上是谨慎稳重守规矩,放在失败者身上就是懦弱窝囊瞻前顾后。”
“我能想通的问题,以陆绍宽的精明没道理想不通,现在只不过缺少一个台阶而已。”冷哼一声,雷觉昆不屑道:“年轻气盛,人家咽不下这口气,我自诩德高望重,拉不下这张脸赔礼道歉,所以事情就僵住了。”
李冒文下意识的点头,深表赞同。
话锋一转,雷觉昆笑道:“年轻人能折腾,我有时特别羡慕陆绍宽的艳福,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话题一下跳转到与之前风马牛不相及,李冒文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无所谓的笑道:“港岛这个地方,有钱就有女人。”
“你呀,阿文,你我交心,也别以为我在教训你,能因为钱跟了你的女人,明天也能因为钱离开你,跟了其他人。相反陆绍宽就高明多了,懂得哄女人。”当然这些小道消息都是他从《最佳拍档》续集剧组听到的,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尤其杜其峰那个扑街出力最大,对自己大佬极尽吹捧之能事。
情呀爱呀,雷觉昆不感兴趣,但这些事的主人公是陆绍宽就另当别论了。
拍拖是双向奔赴这个观点,他深以为然,大多数时候男女之间分手,并不是真的非散不可,只不过恃宠而骄,互有倚仗,一个以为对方不会走,一个以为对方会挽留。
结果,你有你的矜持,我有我的骄傲,妹妹你勇敢的迈一步,哥哥我大胆的松开手,彻底GG!
陆绍宽的精明就在于几乎没有底线没有原则的对自己女人妥协。
想到这,雷觉昆失笑,伸手起范儿,用戏腔唱道:“本卧薪尝胆之精神,做奋发有为之事业。举凡措施,力求刷新,预定计划,定年限,下决心,群策群力,期达目的,埋头苦干,今后与他抬头相见。”
“啪啪啪!”李冒文笑着鼓掌。
雷觉昆扭头,目光炯炯,认真道:“阿文你也觉得理应如此?”
李冒文脸色悻悻,尴尬道:“我只是觉得雷生你刚才那段话有气势。”
“只有气势?”雷觉昆寂寥的坐下,用着外人听不清的声音呢喃道:“所以你不是我的知己,只是我的应声虫,传话筒!”
“人呢,一定要朝前看,要能承认别人的成功,也要能承受自己的失败,否则便会整日怨天尤人,唉声叹气!既走不出过去,又活不好当下,还看不见未来。”感慨之后,雷觉昆很狠吸了一口雪茄,任由浓烟从鼻腔逃逸,飘散升腾消失。
“使人打听清楚陆绍宽具体什么时间到港岛,我要亲自去借机,他要台阶,那我就给足他面子。他若只打左脸不过瘾,我便把右脸凑上去给他打,港岛那些老狐狸不是不知应该以何种态度面对这个突兀崛起的后生仔嘛?我雷某人给他们做个榜样好了!”
顿住一下,雷觉昆冷声讥讽道:“但愿那些老狐狸别后悔才是!”
他是一个自我,固执甚至刚愎自用的人,一旦做出某个决定,便几乎很少能听进去别人的建议,而且往往做起事来全力以赴,也很少留余地。
“那......”欲言又止,小心翼翼的看着雷觉昆变幻莫测的脸色,和几度即将失控的情绪,李冒文支支吾吾的问道:“和德玛西亚没结清的账目,要不要结清?”
“糊涂!”雷觉昆呵斥道:“凭本事欠的钱,为什么要还?阿文,人可以不动手,甚至都可以不动嘴,但一定不能不动脑!我也说,要给足陆绍宽面子,也仅限于面子,你知不知我的意思?”
冷哼一声,雷觉昆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币,抖得哗哗响,指着港币上的女王头像嘶吼道:“在港岛,能用面子换钱的,我只认这一位,别人想要用面子在我雷某人这里换钱,先把脸面印到这上面再说喽!”
看着情绪失控,声嘶力竭的雷觉昆,李冒文识趣的埋头下去,战战兢兢。
“挑!”爆了句粗口,雷觉昆用力砸在红木茶几上,呼气愈加粗重,猛灌一大口酒,把酒杯摔在茶几上,双目紧闭,脸色狰狞,用力攥拳,捏的指尖发白。
再睁眼时,已经恢复了往日从容的模样,只在眉宇间还挂着一点狠厉。
伸手拍了拍李冒文的肩膀,将那张纸币从中间撕开,笑道:“我与陆绍宽的宿怨,就如同这张纸币,即便再粘合回去,疤痕也在。”
李冒文若有所思,好奇道:“所以不用太把陆绍宽放在心上?”
“你呀,还是不懂怎样用脑!”雷觉昆苦笑着摇头,自嘲道:“怪我对你期望太高,我的意思是,哪怕再敷衍,也要粘合回去,这样这张钱依旧能以本来的面额流通。钱是要花出去的,需要别人的认可,我和陆绍宽同样也如此,我低头,表面上是向陆绍宽低头,实则是低头做给别人看,找回陆绍宽丢掉的面子。”
李冒文瞠目结舌,头大如斗,震惊错愕,不明觉厉不足以形容他此时混乱的思绪。
憋了半天,嘟囔道:“你们的世界好复杂。”
“大哥,出来混是要赚钱的,我若不为了钱,干脆不要混好了!”雷觉昆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无力的挥挥手:“到时找几家媒体,演戏演全套,一定要给足面子!”
把雪茄丢到酒杯里,发出“哧”的一声,升起一缕白汽。
雷觉昆无奈的摇摇头,笑容苦涩,唏嘘道:“你若问我后不后悔与陆绍宽结怨,我确实后悔,谁能想到他今天就能混的如此风光?”
收敛了笑容,雷觉昆面色狰狞,握拳道:“但我更后悔,当初就应该使人撞死他,也就没有了这么多麻烦!即便我现在低头,我知他也知,彼此都不会放过对方!”
李冒文翻着白眼,嘀咕道:“其实现在下手也不晚。”
“痴线,现在姓陆的动不得,谁动谁倒霉,别怪我没有警告你,收起小心思,若是真动了现在的陆绍宽,港督都救不了你!还没等你吃子弹,唾沫就能淹死你!”
“有这么夸张?”
“比这更夸张。”
“女王能不能动?”
“......”
雷觉昆哭笑不得,指着李冒文的鼻子笑骂道:“你能命令女王?你以为你是边个?你若真有这样的魅力,港岛也不至于被鬼佬一手遮天!”
李冒文嘿嘿笑着,憨声道:“那倒是,不知姓陆的有没有这样的魅力,妇女之友,听说睡了不少洋婆子,没准他就是......”
雷觉昆凝眸,收紧眼角:“阿文,我看不如这样,你若不想动脑,干脆就不要动脑,最好连口也不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