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成了他们的道场,也成了他们的囚笼。
自那日将自身的负面情绪分裂出一半,注入小乞丐的灵魂之后,狂枭便开始了他的“教导”。
他没有教小乞丐如何识字,如何生存,甚至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他只教了一件事。
如何利用邪念,变强。
小乞丐起初很懵懂。他看着狂枭,眼神里充满了对这个“哥哥”的依赖与恐惧。他不懂什么是“邪念”,他只知道,自从那天之后,自己的脑子里总会冒出一些以前从未有过的、让他害怕的想法。
比如,看到庙里唯一还算完整的佛像,他会想把它砸碎;看到路过的野狗,他会想用石头活活砸死它。
这些念头像毒藤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让他痛苦不堪。
狂枭对此只是冷眼旁观,甚至带着一丝欣赏的笑意。
“感觉到了吗?”狂枭指着小乞丐的心口,“那就是力量。是世界上最纯粹、最原始的力量。不要抗拒它,要拥抱它,要让它成为你的一部分。”
一天,一个饿得发疯的流浪汉闯进了破庙,想抢夺小乞丐好不容易讨来的半块干粮。小乞丐吓得紧紧抱住干粮,瑟瑟发抖。
“杀了他。”狂枭靠在墙边,用一种谈论天气般平淡的语气说道。
小乞丐愣住了,他看着流浪汉那双同样充满绝望和贪婪的眼睛,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流浪汉只是饿了。”
“饿了,就是他想要你的东西。”狂枭缓缓走过来,蹲在他身边,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人想要你的东西,他就会不择手段。你退让,他就会得寸进尺;你仁慈,他就会视你为羔羊。所以,解决问题的最有效方法是什么?”
狂枭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他一字一顿地吐出了那个字:
“杀!”
“杀了他,他的东西就是你的。他的恐惧,他的绝望,都会成为你的养料,让你变得更强!记住,在这个世界上,你想要什么,就去抢,去夺,去杀!没有任何东西,是不能通过‘杀’来得到的!”
小乞丐被狂枭眼中那股纯粹的杀意震慑住了。他回头看向那个已经扑上来的流浪汉,脑中那些邪恶的念头瞬间如火山般喷发。
恐惧、愤怒、被欺负的委屈……所有负面情绪汇聚成一股洪流,冲垮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啊——!”
小乞丐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看到流浪汉的脖子被自己用一块碎瓦片划开,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他满脸。
流浪汉倒下了,眼睛还圆睁着,充满了难以置信。
小乞丐呆呆地站在原地,浑身是血,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块半干的干粮。他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没有哭,也没有叫。
一股奇异的、让他战栗却又无比舒畅的感觉,从心脏流向四肢百骸。
他感觉……自己变强了。
狂枭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终化为开怀大笑。那笑声在空旷的破庙中回荡,充满了病态的喜悦与满足。
“哈哈哈哈!对!就是这样!你感觉到了吗?这就是力量!这就是‘杀之道’!”
狂枭走上前,拍了拍小乞丐沾满血污的肩膀,像是在夸奖一个终于学会走路的孩子。
“很好,你终于领悟了。从今天起,你不再需要名字。你就是我意志的延伸,是我行走于世的影子。去杀吧,去夺吧,把所有挡在你面前的东西,都变成你脚下的枯骨!”
小乞丐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神已经变了。那双曾经大而明亮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与狂枭如出一辙的、深不见底的黑暗与暴戾。他舔了舔嘴唇上沾染的鲜血,那股铁锈般的味道,竟让他觉得无比甘甜。
他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个与狂枭如出一辙的、扭曲而满足的笑容。
破庙外,黑色的雪依旧在下,无声地见证着一个新恶魔的诞生。而狂枭,这个孤独的“造物主”,正为自己的杰作,笑得无比开心。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破庙的角落里,堆起了几具新的尸体,已经开始散发腐败的恶臭。
但狂枭对此毫不在意。他盘坐在神像的残骸上,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烦躁与困惑。
他的天赋,那无尽的吞噬欲望,又开始在灵魂深处咆哮了。自从小乞丐领悟了杀之道后,狂枭便很少再亲自出手。
他更像一个导师,一个观察者,静静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成长。但身体的本能是无法欺骗的,那股对吞噬的渴望,如同附骨之蛆,啃噬着他的理智。
起初,他只是像往常一样,随便抓个路人,吞噬掉,满足口腹之欲。但很快,他发现,这味道……不对。
太乏味了,像嚼着一团没有筋骨的烂泥,甚至带着一股让他作呕的、令人烦躁的平庸。
“不行,得换个吃法。”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形。那天,破庙外依旧黑雪纷飞。狂枭带着小乞丐,像两只幽灵般潜入附近的小镇,抓了一个喝得烂醉如泥的壮汉。
回到破庙后,狂枭没有立刻动手,而是用意念操控着地上的黑雪,将那壮汉从头到脚,裹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黑色雪人。
小乞丐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不明白这个“哥哥”又在玩什么新花样。
狂枭深吸一口气,猛地张开大口,将整个黑雪人”吞了下去。
下一秒,狂枭的脸瞬间扭曲成了猪肝色。他“噗”地一声,将一口混杂着黑雪与血肉碎块的东西吐了出来,表情痛苦得像是吞下了一万只毒虫。
“难吃!太难吃了!”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味道。黑雪的冰冷死寂,混合着普通人内心那点微不足道的、对生活的抱怨、对邻里的嫉妒、对未来的迷茫……
这些杂乱无章的负面情绪,在口中混合成了一股腥臭、苦涩、令人发疯的怪味。非但没有带来任何力量上的提升,反而让他的灵魂都感到一阵阵的抽搐。
狂枭烦躁地在破庙里走来走去,像一头被困的野兽。他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地思考。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以前不是这样的……是黑雪的问题?还是……人的问题?”
他停下脚步,眼神变得幽深。
人性本恶……这句话,他听过无数遍。可现在看来,这恶,也太低级,太琐碎了。
就像一盘掺了沙子的劣质粗粮,难以下咽。难道,越是纯粹的恶,就越美味?而普通人的恶,因为掺杂了太多懦弱、愚蠢和无奈,所以才变得如此不堪入口?
这个想法让他陷入了更深的困惑。他去抓了小镇的恶霸,一个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家伙。
用黑雪裹着吞下,结果味道依旧糟糕透顶,甚至还多了一股令人作呕的、属于卑鄙者的腥臊气。
“难道我的天赋,出问题了?”
狂枭第一次感到了一丝恐慌。对他而言,无法吞噬,就意味着无法变强,这与死亡无异。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这种尝试,回归到最原始的杀戮吞噬时,转机出现了。
那天,他们游荡到了圣界在人界据点的边境地带。那是一片光明的土地,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让他感到不适的、圣洁的气息。
他正准备带小乞丐离开,突然,他感觉到一股让他灵魂都为之颤栗的纯粹气息。
那不是邪恶,而是……一种极致的、高高在上的、对万物生灵的漠视与俯瞰。
狂枭的眼睛瞬间亮了,像黑夜中发现了猎物的狼。
循着气息,他们在一片森林里找到了目标。
那是一个圣界之人。
他有着人类的面孔,但背后却生着一对洁白无瑕的羽翼。他此刻正单膝跪地,似乎在祈祷,身上散发着柔和的圣光,与周围阴暗的环境格格不入。
“就是他!”
狂枭的心脏狂跳起来,那股吞噬的欲望从未如此强烈。他示意小乞丐退后,自己则悄无声息地潜行过去。在圣界之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用黑雪将他瞬间冻结,裹成了一个黑色的雪人。
这一次,狂枭没有丝毫犹豫。他捧着这个散发着圣光与黑雪交织的诡异雪球,张开嘴,一口吞了下去。
瞬间,狂枭的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一股无法形容的、极致的美味,在他的味蕾上爆炸开来!
那不是血肉的腥甜,也不是邪恶的苦涩。那是一种……如同最醇厚的琼浆玉液,又像是蕴含着天地间最本源力量的美味。
圣光的纯净与高傲,在黑雪的催化下,非但没有被中和,反而激发出了一种更加诱人的、如同禁忌之果般的滋味。那是一种俯瞰众生、视万物为刍狗的、神只般的傲慢与冷漠!
“太美味了……太好吃了!”
狂枭的脸上露出了迷醉的表情,仿佛达到了人生的巅峰。更让他惊喜的是,随着这股美味流入四肢百骸,一股精纯无比、浩瀚如海的力量,在他的体内奔涌起来!
他感觉自己破碎的灵魂都在被这股力量修补、强化,甚至隐隐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他睁开眼,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精光。他看着自己因为力量充盈而微微颤抖的双手,又抬头望向圣界的方向,脸上露出了一个贪婪而兴奋的笑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终于想通了。
人性本恶?不,人性本平庸!他们的恶,是泥潭里的污泥,肮脏而低劣。而圣界之人,他们自诩光明,他们的内心,却藏着最极致的、最纯粹的、最不加以掩饰的恶!
那种将众生视为蝼蚁的傲慢,那种为了所谓的正义可以牺牲一切的冷漠,那种根植于血脉深处的、对其他种族的优越感……
那才是……真正的恶之食粮!
狂枭兴奋地回头,对上小乞丐那双同样充满渴望的眼睛。他笑着,指了指圣界的方向。
“孩子,我们的开胃菜结束了。现在,该去享用真正的……盛宴了!”
从今天起,我们的猎物,不再是人。而是那些……长着翅膀的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