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小二便走过去按下了开关。
隔板缓缓升起，终于露出顾笙房间的全貌。
只是他没想到，顾笙早已站在了那里。
两人之间只相隔了一面玻璃，长身而立，四目相望。
“顾……”
“嘭！”
二话不说，那隔板又被顾笙重新按了下去，并且他还特地将锁定系统启动，让小二那边的开关处于完全失灵的状态。
他看见顾笙的最后一眼，是顾笙正转过身去，那一脸漠然的模样。
小二不禁缓缓敲出一个：“？”
这算啥？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喂！”
他用力的拍着板子，企图能让对面那人听到。
“你好歹把我池子里的这些鱼弄走之后你再走吧！”
“你这让我怎么住啊！”
“喂！”
“晚上别忘记带我去后院玩！”
“记得还有我的晚饭！”
“砰砰！”
“砰砰砰！”
他一边拍着板子，一边喋喋不休的说的好多话。
就像是恨不得要将昨天晚上没说完的话全都一股脑的倒出来似的。
但小二清楚，顾笙十有八九是听不到的。
于是说完他想要说的话后，他便恹恹的碰了碰鼻尖，重新回到了池边。
低头望着正在他池子里游得欢快的几十条品种各异的鱼，小二发出了一声深沉的叹息。
一时间多了这么多新“邻居”，还真是让他不适应。
而殊不知，他的话，顾笙其实都能听到。
不过他没有心情，将传声系统也都屏蔽掉了。
刹那间，他的周身陷入到一片诡异的安静当中。
他也顾不得身上还挂着的水珠，直接仰倒在了床上。
随意扯下枕头上的枕巾，盖在了脸上。
他闭着眸，思绪沉沉。
不知过了多久，倏地发出了一声嗤笑，似是在嘲笑他自己。
为什么会觉得有点难过呢？
这不该是对待一个实验体，又或者是将来会索取他灵魂之人应有的感情啊……
所以……他到底怎么了呢？
修长的指碾上唇瓣，方才的一幕幕在顾笙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直到有浓重的血腥味传来。
他咬破了手指，鲜红的血液在一瞬间扩散。
可一抹兴奋的光却从他的眸底晃过，越痛，便越会让他感到兴奋。
很快，夜幕降临。
小二一直在等待着顾笙，漫长的等待让他感到无聊透顶，幸好还能从池子里抓几条鱼上来玩玩。
等到它们快要不行了，就连忙扔回水里，别真的玩死了。
正当小二怀疑顾笙是不是忘记了，不会来找他的时候，终于有光从外面渗了进来。
“你来啦！”
第一时间，小二便冲到了顾笙的面前，一脸激动的看着他。
可顾笙却冷冷的回过了头，“跟我走。”
现在是凌晨一点，大家全都睡下了，只有这个时候带小二出去，才不会被别人发现。
但顾笙没有解释，甚至连多余的一个字都没说。
小二“嗷”了一声，不免有些失落。
但能见到顾笙，他内心的雀跃是控制不住的，颠颠儿的便跟了上去。
花园里，到处都充斥着花草的香气，还有些许泥土的芬芳。
柔和的月光洒落大地，点点的星辰点缀在夜空中。
小二发亮着眸子，在好奇的到处的打量着这里。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来过外面的世界了。
之前他一直待在那一处小小的空间，只偶尔才会出来跟顾苒苒见上一面。
现在也一样。
只不过换了个地方，也换了个能够随时见到的人罢了。
对小二来说，都是一样的。
唯一的区别无非就只有，顾苒苒会给他很多好吃的猫猫罐头和小零食，而顾笙则会给他很多口味的鱼鱼。
这兄妹二人，都怪好得嘞~
顾笙双手环臂，倚靠在秋千上，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在草地上随意的撒欢。
什么时候跑的累了，又一头扎进不远处的泳池。
泳池里的水质是冰冰凉凉的那一种，让小二很是欢喜。
“苒苒的婚礼策划方案似乎已经定下来了。”
顾笙忽然开口，小二玩水的动作跟着一顿。
“婚期将近，虽然不知道具体会定在什么时候，但也应该很快了。”
顾笙抬起头来，望着那无极的夜空。
眸中的光忽明忽灭，似是在尽力隐去别样的情绪。
小二觉得这泳池中的水一点都不清凉了，他能够感觉到的，只剩下了无端的寒意，
在这寂静的夜晚，侵蚀他的全身，让他心生寒意。
沉默良久，谁都没有说话，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直到月亮被隐在了一层薄薄的云雾中，天空又倏地幽暗了几分，顾笙这才回过神来。
他多次想要扯出几抹笑意，但全都失败了，索性也不再勉强自己。
“委屈你了。”
“再坚持一下。”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可落在小二的耳中，却显得那样沉重。
“委屈什么，”小二哽了一瞬，语气略显犹豫，“其实还……挺开心的。”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喃喃着出声，顾笙都没能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
有些好奇的朝他望去，却只见小二不似方才那般活奋，能够看出来的，也就只有失落的情绪。
他拿出一并带过来的果汁，将盖子起开，递给了小二。
一人一鱼，一个倚靠在秋千边，一个坐在泳池边，相继喝了几口果汁，他们之间的气氛显得更加凝重。
“苦着一张脸做什么？”
许是顾笙终于看不下去了，调侃式的开口。
“交易终于要完成了，这些年来的心血都没有白费，你应该感到释然和开心才对。”
说着，他迈开一双修长的腿，来到了小二的身边，而后蹲下身来。
在小二还有些不知所措的目光中，他伸出两根手指，呈“v”字形，架在了小二的嘴角处，向上一样。
“来，笑一个。”
小二的唇间被迫上扬，再配合他这一副惆怅的表情，做出来的笑容简直比哭还要难看。
顾笙第一个绷不住了，直接“噗嗤”一声，笑喷了出来。
“歪！”
小二瞪了瞪眼睛，这笑是什么意思？！
“我看起来有这么好笑嘛，啊？！”
他凶巴巴的开口，而顾笙就这样看着他，郑重的点了点头。
“有。”
一个字，掷地有声，小二顿时就炸了！
伸手就要去“掐”顾笙的脖子，顾笙急忙躲闪，但却还是被他压倒，两人很快就在地面上扭打成了一团。
“让你笑我，我，我……挠你痒痒！”
“痒！死！你！”
小二疯狂寻找，顾笙没被痒到，倒是被他给笑到了。
就这样，两人打着闹着笑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小二闹累了，顾笙也跟着笑累了。
纷纷躺平在了草地上，面朝着夜空。
而这时，云雾终于被风吹散，隐在其中的月光也露出了全貌，一层淡淡的银色光圈晕染开来。
星星就如碎宝石般，一闪一闪的，汇聚成这一片星海。
“真好看。”
小二感慨道，海底的景象很美，但陆地上的却也不差。
“嗯。”
顾笙沉沉应道，点了点头。
“你……”
几乎是同一时刻，两人一同开口，分别扭过头去看向了彼此。
他们的距离，一下子就被拉近了不少。
小二的视线更是不自觉的落在了顾笙的唇上，犹如触电般，他慌忙的将视线转了回去。
见状，顾笙只笑了笑。
“你想说什么？”
小二开口问道，明明是继续欣赏着夜景，可他的眼神飘忽，心思俨然已经不在这里了。
“你先说。”
顾笙单手枕着头，眸光轻颤。
而小二回应了他相同的话：“你先说。”
“明天没鱼吃。”
小二：“……”
玛德，狗男人，竟然还敢威胁他！
但一想到他最爱的鱼鱼，无奈之下，小二只好被迫低头。
他有些紧张的舔了舔唇，这才道。
“其实，你也不用对我这么好，你每天都给我新鲜的鱼吃，我也很愿意帮你做实验，你也不会伤害到我，所以，就算……你不对我那么好，我也会很配合你的实验的。”
话音刚落，顾笙猛地看向了他。
他眯了眯眸子，眼中带着危险的情愫。
“所以你觉得，我对你很好，只是因为在想尽办法的哄你，好让你心甘情愿的帮我顺利完成实验？！”
小二刚想点头，就忽然察觉到身边的气氛不太对！
怎么这么冷……这么可怕？！
他当即摇摇头，“不是，我可没有这么想啊！”
顾笙明显不信，“可你刚刚说出来的话，想要表达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小二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似乎无从辩解。
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心思，顾笙也懒得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在心里暗道了一声“笨蛋”。
接着，便是他对小二的反问。
“那你呢？”
“你到底是因为鱼，才会心甘情愿的配合我做实验，待在我的身边，还是因为我的这副躯壳？”
监督他好好保护身体的同时，又能吃到鱼，何乐而不为？
“我要是说只是为了鱼的话，你想必是不会相信的。”
别说是顾笙了，只怕这话说出来，连小二自己都不会信。
“你该知道答案的。”
小二冲着顾笙笑道，而顾笙只抿了抿唇，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垂眸间，落下一片阴翳。
“但……”
小二忽然话锋一转，又让顾笙灰暗的眸中重新焕发出几分新的光彩。
他偏过头去，与顾笙四目相对时，单手撑着下颚。
脸颊上的肉肉堆起，这模样竟多了几分可爱。
而他就这样盯着顾笙看，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盯得顾笙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眼神在止不住的四处乱瞥着。
他在极力的克制，不想让小二察觉出他此刻的慌乱，便连忙开口道。
“但什么，有话直接说就是了。”
顾笙在有意无意的催促着，但小二的语气依然是这么的不紧不慢。
他看着顾笙，却更像是在透过顾笙在看向什么别的事物。
小二眼睫轻颤，又仰头喝了几口罐装的果汁。
很快，罐子便空了，他只稍稍用力，手中的易拉罐便被碾作了一团。
“咣——”
接着，就被他抛了出去，精准无误的丢进了十几米开外的垃圾桶里。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重新看向了顾笙。
“我一开始的确是这么想的，监督你，这样得到的才会是一副完美的躯壳，顺便还能捞到好多好多的鱼吃，这样的买卖实在是太划算了，可是啊……”
小二的话越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便越来越小。
无奈之下，顾笙只好凑近到他的身前，附耳过去。
“可是什么？”
小二声音低沉，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可是我现在竟然觉得每天跟你待在一处，还挺开心的，有点舍不得你死了，怎么办……怎么办？”
他的语气里倏地多了几分慌乱，眼泪开始止不住的流，很快就直接开始嚎啕大哭了起来。
“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呜呜呜。”
“你当年同我做了交易，我也同海神大人做了交易啊呜呜呜。”
“我也想要我的尾巴。”
“可是竟然有点舍不得你。”
“呜呜呜，该死！”
“你是不是在给我吃的鱼鱼里面下了什么药哇！”
“你干嘛要把鱼鱼做的那么好吃啊！”
“我一想到等以后你不在了，我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鱼鱼了，我就，我就……呜呜啊啊啊！”
“我就更伤心了呜呀呀呀！”
小二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甚至连坐都坐不稳了，身子歪歪扭扭的，几次都差点儿要直接栽进泳池里。
幸好顾笙反应及时，伸手便将他揽住。
小二的话听得顾笙忍不住想笑，不过他瞧他这副样子，却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你先乖乖坐好。”
他将小二按在了那里，还不忘拍了拍他的脑袋，而后起身便往垃圾桶的方向走去。
花园里的垃圾桶，向来都不会有多少垃圾，太阳落山之前，佣人们也都会做一次清理。
所以现在，那里面就只有一个方才被小二扔进去的瘪罐子。
他弯下身，正准备去拿，结果下一秒钟，他的右腿却猛地向下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