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李昭和范硕皆一身常服，时而走走看看，时而随意聊聊。
“陛下，自从天水赵氏被严惩后，各地权贵子弟的行径，已是收敛了不少。”
李昭目光深沉，凝声道：“杀戮虽能震慑一时，但非长久之计；还需严格的规章法令，方能真正的约束人心。”
“陛下所言极是。”范硕恭声道。
李昭眼睛轻轻眨了眨，说道：“朕打算把窦月瑶、苏拉雅二女接进宫里，你觉得如何？”
范硕闻言，表情略显微妙。
苏拉雅倒无所谓，区区一个西域女子，哪怕曾是龟兹王妃又怎样；皇帝既然喜欢，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可窦月瑶不同，她曾是魏哀帝李佑的皇后，而李佑又是李昭的叔叔。
那李昭和窦月瑶之间的关系，自然也就一目了然。
另外，窦月瑶出身关中豪门窦氏，魏国前丞相窦沛曾是她的叔父。
此女若进宫，已被打压许久的关陇势力，会不会再次借机抬头，范硕不能不在意。
见他迟迟不说话，李昭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朕会给窦月瑶换个名字，且只会封为昭仪。”
范硕轻轻颔首，没说什么。
李昭理解对方的担忧。
但他并不觉得，一个女子进宫，就能改变关陇势力的处境。
朝堂之上，从紫薇阁到六部，还有枢密院、都察院里，皆无一名重臣出身关中大族。
除此之外，朝廷正在继续改制科举、降低书籍成本，并对豪强隐匿土地、人口进行大力惩治。
在这样的大势之下，未来的关陇势力，只会越来越弱。
范硕忽地开口道：“此次两女进宫，臣以为，陛下最好不要公开下旨？”
“为何？”李昭不解道。
片刻后，他便立即反应了过来。
李昭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特么地一帮刁民！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依然在背后污蔑他有人妻之好，皇帝此刻杀心大起。
李昭曾打算在《大秦周报》上，发表一篇自己精心撰写的文章，用来专门驳斥那些恶意造谣之人。
可不知为何，明明文章写得条理清晰、有理有据，邓永清却死活不让他发表，最终只能无奈作罢。
李昭愤愤不平道：“流言止于智者；蜚语毁于谗人；朕行事堂堂正正，问心无愧，有何惧哉。”
“陛下英明。”范硕赶忙道。
两人说话间，不知不觉来到一处猪肉铺前。
肉铺内，有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约三、四岁的模样，正在里面自顾自玩着竹蜻蜓。
通常而言，肉肆的主人大多是男性；但这家站在摊铺前，手握剔骨刀的却是一名容貌秀丽的年轻女子。
此女用粗麻围裙系着纤纤细腰，蓝白色衣衫上有多处补丁，袖口早已磨得发毛，就连手上都起了一层厚厚的老茧；可尽管如此，却仍难掩绝色的容颜。
其眉眼如画、琼鼻樱唇，秋水般的眸子波光盈盈。
李昭心头微诧，在这市井之中，竟有如此娇艳动人的女子。
她垂眸切肉时碎发滑落耳际，露出莹润玉白的侧脸；刀起肉落间，竟似春日裁柳，利落中透着三分柔婉，引得路过的少年郎频频回首。
不过，此女发髻束起，里面的小女孩与她也有几分相似之处，显然是已嫁为人妇。
李昭不由地顿住了脚步。
范硕眼神微不可见的闪了下，拱手道：“陛下，臣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就先回去了。”
“嗯，辛苦范卿了。”李昭心不在焉道。
随后，他带人走上前去。
“这位公子，是要买肉吗？”女子秀眉扬起，声音清柔道。
李昭道：“来个五千斤吧。”
“五千斤？”女子顿时瞪大眼睛，一双美目中满是惊讶，“公子真的要这么多吗？府邸里若无冰窖，恐怕不宜保存。”
李昭笑道：“家里人多，所以多买些；你要是暂时凑不齐，我可以在此地等一会。”
周君谦旋即上前，支付了大笔定金。
女子见李昭衣着华丽，身后还跟着几名护卫，知他身份不俗，忙让女儿去通知家里人做准备。
她略显歉意道：“公子怕是要多等等了。”
“无妨。”李昭毫不在意，温声道：“我叫赵岩，不知姑娘该如何称呼？”
“小女子姓顾，名青瓷，我夫君也是洛阳人氏。”顾青瓷回道。
李昭好奇道：“恕我唐突，怎不见你家夫君在铺中？”
顾青瓷解释道：“这是我阿爹的摊子，他最近身体不太好，大哥又恰巧出城办事，所以我就回娘家这边来帮帮忙。”
“原来如此。”李昭恍悟道。
由于五千斤的数量过大，顾青瓷的家里人正在想办法，一时半会凑不齐。
李昭倒也不着急，和顾青瓷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青衿，学子打扮的年轻男子，突然脸色阴沉地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