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拂过，原本宏伟壮观的祾恩殿成了一堆碎渣被一扫而空。
没了地上的遮掩，一个可容三人进入的洞穴出现在了大殿的正中位置。
赵言记得这里原本摆放着一尊供像，只是他并不认识所供为何人。
“皇上，老臣先行探路！”
鳌拜主动请缨，在熙帝颔首同意后，果断跳入洞中。
赵言转过头，朝着远处的李青莲示意了一眼，让他看好这些古里古怪的白袍男子。
得到对方答应后，也纵身跳入洞中。
这个洞穴很长，通道更是黑得犹如地狱。
等到赵言再次脚踏实地时，周围倒是豁然开朗。
他置身于一个并不宽大的厅堂，周遭除了墙壁上悬挂的火把外，便只有两条昏暗的甬道。
鳌拜转头和他互看一眼，然后走到左边的甬道前，在墙边留下一个记号，随后踏入其中远去。
赵言抽了下鼻翼，一言不发地走进了另一侧的甬道。
深入地下的通道狭长且逼仄，空气自是不太好闻。
但走了好一会仍然看不到出口，这种感觉让赵言深感不安。
眼看着离辰时越来越近，赵言不由地加快了步伐。
他可不想忙活了这么久，最后却是功亏一篑。
速度越来越快，跑出一段时间后，赵言干脆将感知放到了最大，脚下的步伐根本就是在贴地飞行。
只要不会撞墙，没有出现岔路，他就没有停下的打算。
过了好一会，他才提前感应到前方出现了一个朝上的洞口。
当下也没有减速，而是做好了往上纵跃的准备。
双手覆上浓郁的金色，在到达洞口下时，赵言猛地往墙上一撑，整个人像炮弹一般拔地而起。
轰！
双手撞开了一面坚硬的铜盖，赵言往后翻了两圈，警惕地看着四周。
只是与他想象中不同，周遭并未有任何一人。
有的只是一座座样式有些怪异的佛像…
看着就不像九州大部分国家供奉的佛。
放眼望去，绝大多数都是三首六臂的怒目金刚。
青面獠牙，或身处火焰之中，或没于洪水之上。
但他们的面部，不是牛头马面就是虎头狮脸。
看着完全就不是佛门供奉，倒像是吓人的妖怪。
“密宗…”
赵言喃喃念道。
他能有佛门大金刚境的金刚身，对这些怪物一样的佛像自然是了解的。
吐蕃那边的密宗佛像，就是完全迥异于其他九国。
比如那长着牛头，置身于滔滔烈焰之中的六臂金刚，便是叫做阎魔德迦的大威德明王，在密宗是降魔护善的大能。
还有四面十二臂的胜乐金刚，本身虽是人头，却戴着个骷髅冠，怀中还搂着一个猪头明妃，看着怪异至极。
这间房面积很大，供奉的佛像足有大几十座。
而能有如此规模的佛庙殿宇…
赵言霎时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忙来到楼梯口跨步而上，果然二楼依然是各种面目狰狞的金刚像，但数量要明显少了许多。
到得三楼后，佛像更是变成只有一座。
这是一尊双身像，主尊五面十六臂，每张脸上都有五只眼睛，头戴有各种装饰的骷髅冠，十六只手臂中也都持有白色的骷髅碗，碗中盛有各种神物。
佛像主臂抱着一个性感妖娆的明妃，脚踩两个男子，象征邪恶与无明。
这是密宗象征生命起源的欢喜金刚…
堂堂清太祖，为何要供奉密宗金刚？
赵言匆匆看了眼佛像，随后一脚踹开了三楼的房门，来到了廊台上。
极目远眺，整座清宫尽在眼下。
这里…
居然是雨花阁！
兜兜转转，最后又回到了这里。
可这里除了佛像之外，一个人都没有…
难不成我还是猜错了？
看向窗外的天空，日头已然升起。
离辰时只剩最后一点时间了。
“到底在哪儿呢…”
现在想要回到皇陵的入口处重新选洞口已然是来不及了。
想到鳌拜留在另一个洞口处的标记…
他忽然觉得对方应当是一进入其中就察觉出了什么，否则断不会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左边的入口。
左边？
赵言微微侧头，看向另一侧方向。
他的脑海中在刹那间便闪过整个盛京城的地图。
那边…
是月坛！
既是阳气最足的辰时，当选阴气最盛的地点！
阴阳交汇之际！
一连串念头如同喷泉在脑海中涌现。
赵言也顾不得在皇城之中会惊动御林军，一脚点出，风驰电掣地掠往月坛。
他没发现地是，在雨花阁的围墙外，正埋伏着两队御林军，手中都拿着一个大缸。
缸中装的，竟是火油。
而他们对于赵言的离去，丝毫不为所动。
赵言速度极快，可就当他在屋顶之上飞檐走壁时，数里外的月坛处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
也不知是谁先行赶到，开始动手了！
只是这等动静，可不像是鳌拜能干出来的！
赵言匆忙看了一眼天空，只见原本烈日高照的朗朗晴天，这会竟有大片乌云从四面八方围来。
隐然有遮天蔽日之像。
他只得继续加快了步伐，甚至使用了“言出法随”。
……
……
此时的月坛之上。
一个身穿白衣的美貌女子正安详地躺在莹白如玉的祭坛上。
在她的四周，是十六名白袍男子各占一个位置组成的奇特阵法。
他们念念有词，手中或持玉板或持法珠，各不相同。
但十六道不同的法力光芒却是同时射向女子眉心，像是正在压制其苏醒。
在月坛之下，身着龙袍的熙帝与另一名身穿蓝衫的男子相对而立。
熙帝的身后站着鳌拜，另一侧的不远处则是赵言一直在等待的萧秋水。
敢情他早就找到了真正举行仪式的地点…
若此刻能自相残杀，赵言一定会有创死他的冲动。
“玄烨，你为何要反？”
蓝衫男子正是皇太极。
相比于已是中老年模样的熙帝，他的模样显然是不正常的。
皮肤白皙，脸颊莹白光亮，没有一丝皱纹。
两人若站在一起，根本不像是爷孙，反倒像是父子。
只不过熙帝是“父”，皇太极是“子”。
“老祖，您既已龙驭宾天多年，何必始终留恋这人间权柄，不如让予孙儿，大清定然会有一统九州之日。”
熙帝期盼多年，终于熬到了这一日。
但他的语气之中，却并无多少激动与欣喜。
只因挡在他身前的，还有最为强大的一个敌人。
“痴儿，这九州的权柄并非那么容易掌握的，你连本座都摆脱不了，谈何一统天下。”
“您能凌驾于孙儿之上，全赖有长生会相助，孙儿送您归西后，下一个目标就是举国之力铲除长生会，九州的土地上，不需要你们这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熙帝眼神变冷，像是终于和祖孙之情做好了切割。
他本就是枭雄之姿，否则也断不会隐忍多年，直到踏入陆地神仙才愿出手。
“呵呵…就凭你们三个？”
皇太极淡然地看了两眼，除了在萧秋水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其他二人根本就没怎么在意。
“老祖真当孙儿不知道吗？您吸纳欢喜佛的力量获取长生，但如今早已日渐不支，只要阻拦您吸取天人明珠，今日便是您寿终正寝之时！”
熙帝脸上露出自信的笑意。
他在雨花阁奉命多年，早已对密宗的各种法门烂熟于心。
欢喜佛号称生命起源，雨花阁中摆的三层供奉，根本就是密宗的修行法门。
在他苦心钻研之下，更是认定了老祖这些年寸步不离雨花阁，为的就是沐浴在佛光之下，好保持他这一身奇怪的状态。
若不是这些邪门的东西，怎可能让一个上百岁的老人看着就像是二十岁一般。
此次如果不是为了吸取天人明珠，他绝不会冒然离开雨花阁。
然而就在熙帝自信自己的判断时，皇太极却是诡异地哂笑起来。
“哈哈…”
“哈哈哈哈…”
“枉我英明一世，怎得子孙却是如此蠢笨之人。”
他越笑越大声，音波传诸四方，月坛外的守坛士卒个个七窍流血，随即瘫倒在地。
竟是活生生被震碎了心脉。
萧秋水稍稍皱起眉头，他来此的目的只是为了保护赵言，另外若是有可能的话，破坏取珠仪式。
至于取珠仪式真正的目的，他并不知。
刚才听熙帝的分析，他还正觉得有些道理，但现在看来，似乎从一开始熙帝就被引入了误区。
“你既知本座修得是密宗欢喜禅，当知欢喜佛怀中有无我佛母相伴。”
“但本座在雨花阁三十年，从来都是孤苦伶仃，你当是为何？”
熙帝双目陡然圆睁。
他似乎明白自己错在哪了。
“猜到了？哈哈…”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取珠仪式，乃是移魂大阵！”
“本座要做的是将此女魂魄取出，让庄妃得以重临世间！”
“至于本座这长生，与欢喜佛并无关系。”
皇太极得意一笑。
看向熙帝的眼神充斥着奚落与嘲讽。
他做事向来有两手准备，故布疑阵，引人上钩，每试不爽。
即便是今日，这一手准备也是得到了奇效。
“各个长老都有不肖子孙，本座原以为你算是比较听话省心，如今看来也是枉然。”
“辰时已到，你们已经来不及了。”
皇太极摊开双手，仰天长笑。
随着笑声愈发响亮，乌云逐渐遮住了太阳的光芒，仅剩一个小小的洞口，漏出一缕阳光照在月坛之上。
狂奔的赵言只觉眼前忽地一黑，整个盛京城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百姓们纷纷夺路而逃，都想在这末日一般的景象前回到家中躲起来。
有些怕死的更是直接见门就钻，城中很快就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看着不远处那道光柱，赵言倒是不必再去寻找月坛的位置。
他瞅准方向，再次启程。
“动手！阻止他们！”
熙帝大喝一声，双手横运，整个人像是瞬移一般杀向皇太极。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既然亮剑，生死自负。
萧秋水见状，感觉还能争取一下机会，“长歌”剑当即出鞘，提剑也刺了过去。
这一剑还未刺到，磅礴剑气已然离剑取命，正是他招牌的绝技之一，《剑气飞纵》。
皇太极单手轻易地挡下熙帝双掌猛攻，但当萧秋水拔剑而来时，脸上却不得不多了几分凝重。
他知道对方很强，分明只有不惑之年的年纪，但其内力却是如海一般深厚。
当当当！
无数剑气尽被其铁袖挡下。
皇太极的功力，居然到了能使布料坚硬如铁的程度。
萧秋水心中暗暗惊讶。
他能有如今的内功，全赖当初夺得三颗“无极仙丹”，服用后得到了一甲子的内力修为。
后又得高人传功，方能在这个年纪便有极为深厚的内功。
可即便如此，他也无法做到让普通的布料拥有挡下剑气而无损的能力。
心知皇太极不仅内力要略胜，在对内力的掌控之上，也是要超过他的。
对付这种超级高手，根本就不需要任何试探，萧秋水一剑过后，改换招式，用出了他自创的四大绝招。
《玉石俱焚》《海天一线》
《闪电惊鸿》《老牛破车》
这四招各含萧秋水对快、慢、攻、守四点最精华的理解。
除了他最强武功《惊天一剑》外，这四招便是其杀手锏。
三人很快缠斗在一起，鳌拜斟酌稍会，长身而起，跃往三人后方，想要偷袭那些阴阳师破坏仪式。
但皇太极显然早有防范，一掌击退熙帝，五指隔空一摄，竟是将凌空的鳌拜给抓到了手中。
随后二指并举，点在了鳌拜的喉结之上。
后者吃痛，使出了浑身解数在熙帝的拉扯下挣脱出来。
他伸手抚在脖子上，只觉喉结像是裂开了一块，说不出的疼痛难耐，表情狰狞到像是垂死挣扎。
仅仅一招就让天象巅峰的鳌拜失去战力…
皇太极的可怕战力让熙帝背心冷汗直冒。
他一直都小看了这位老祖，也错估了陆地神仙和陆地天人的境界差距…
这根本就不是超凡境的战力对比可以类比的！
陆地天人…
当真是不该存在于人间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