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熙帝的心有余悸,萧秋水却是越战越渐入佳境。
他的武功境界在栖霞镇本就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如今算得上是棋逢对手。
虽然是在有熙帝牵扯的情况下,但能让皇太极打起精神来应对,已然是对他最大的认可。
啪。
赵言赶到月坛时悄然地趴到了祭坛外的一处屋顶上,悄悄地观察着前方的情况。
看到萧秋水终于和正主儿交上手,他心中多少是有些欣慰的。
让你丫的一直磨洋工,这会儿报应来了。
在缠斗的三人身上随便看了两眼,他的视线立刻就转移到了月坛上的白衣女子身上。
那是一张秀美至极的俏脸,只是一眼便让赵言惊为天人。
如明珠,似美玉,明艳不可逼视!
若是睁开眼睛,又该是怎样一副光景。
这个想法刚冒出头,平躺着的喀丝丽便骤然睁开了双眼。
只是眼睛之中并没有任何神采,倒像是无意识的行为。
她的身体静静地悬浮了起来,像是感觉有些痛苦,翠羽般的双眉微微蹙起,让人看了不禁心疼。
这是在动手了…
赵言打了个时间差,还不知道这个仪式的真实目的,仍旧以为这是在进行着取珠的过程。
“我与黑暗同行…”
他轻吐法宪,原本逐渐暴露在阳光下的身体再次变得模糊不清,缓缓的移动,逐渐靠近着月坛的位置。
另一边,熙帝和萧秋水联手,却是根本突破不了皇太极的封锁。
鳌拜更是被一招打出了心理阴影,完全不敢上前。
三人打得天昏地暗,鬼哭狼嚎,而月坛上更是阵阵阴风袭来。
赵言没来由地感觉身体有些发冷。
他已经潜伏到了月坛的台阶之下,再往上两个步阶,阳光就能照到他,再想潜藏就不可能了。
但好处是这里离其中一个白袍阴阳师只有十步不到的距离。
只要时机把握得当,他完全有机会杀掉一个,破坏大阵。
可事实上他现在离喀丝丽也就只有不到五十步的距离,若是时机把握得当,他甚至可以直接把喀丝丽抢走。
主要是赵言摸不准杀死一个阴阳师究竟能不能破坏掉大阵。
万一不行的话,岂不是打草惊蛇?
仅仅一瞬时的功夫,他就在心中打定了主意。
直接抢人!
深深地呼吸了两口气,赵言身体低伏,蓄势待发。
阴阳师们嘴里念得越来越快,手中法器释放的光芒也越来越亮,但已经从眉心逐渐转移到了胸口。
在高耸的胸口之上,正有一颗如星芒璀璨的项链,眼看着就要承受法器的光芒。
就在这时,赵言动了。
他的身体犹如魅影,划过一道轨迹,在光芒照耀到项链玉珠上时掠到了喀丝丽身前,张手一捞,将她抱在了怀里夺路而逃。
一切看似无比顺利,可那一霎,十六名阴阳师全都瘫软倒地。
紧接着,怀抱美人的赵言身体忽地一顿,停在了原地。
皇太极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脸色又惊又喜,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情绪。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再也没有陪二人练手的心情了。
双手轻抚,再猛然拍下,硬接一掌的熙帝便被拍出了数十丈,直到后背撞烂了几棵粗壮大树才停了下来。
熙帝心中惊骇莫名,原以为他与萧秋水已经成功拖住了皇太极。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老祖竟然一直没有使出真正的实力。
萧秋水见状也是心怀惊恐,自己虽然要比熙帝强上不少,但终究不是陆地天人…
让他独斗战胜皇太极,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了。
可看皇太极掠去的方向,分明是要去月坛上找赵言。
他更不可能看着赵言送死!
“玉石俱焚!”
萧秋水飞奔刺向皇太极的背身。
这一剑的气势有若飞龙,长歌剑更是幻化出了龙形幻影,疾速俯冲。
这一攻若是击实了,他不信皇太极能够毫发无伤。
但他并不希望这一剑会击实,更希望对方能去闪躲。
只要能让他闪躲偏离方向,给萧秋水一瞬的时间救赵言离开便可。
什么天人明珠,霍青桐…
都不如赵言来得更为重要!
萧秋水这一剑使出了全部的功力,熙帝看在眼中,暗自评估自己绝不可能接下。
但老祖的实力深不可测,还真就犹未可知。
皇太极面色自如地停下脚步转身迎接这一剑。
他双手带起巨大的风圈,层层风墙裹挟着无尽的天地之力朝萧秋水撞去。
金龙冲入风圈中,本已犹如实质的身体骤然变得极为黯淡,还未冲出风圈就差点被折损至消散。
“弃剑!”
皇太极正面挡下这一剑仍不停歇,快步欺身而上,双掌按住长歌剑,猛地大喝一声。
锵!
坚韧无比的神剑竟是被徒手折断。
随后皇太极一掌拍出,隔空将萧秋水打退,整个人倒滑出去。
这一掌虽是被接下了,但萧秋水刚站稳便噗地吐出一口鲜血,已然身受重伤。
所有人都低估了长生会的可怕…
一个六长老的武功就强到这种不可思议的程度!
萧秋水有心救走赵言,但他现在想要挪动脚步都无比艰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太极掠向赵言。
只是跟他想象中不同,皇太极来到赵言身后时,却是停了下来,然后脚步颤抖地缓缓走了过去。
并没有直接就下了杀手…
而始终背对着他的赵言,居然将怀中好不容易抢来的喀丝丽慢慢放了下来。
他转身退后几步,站到了喀丝丽的背后去……
萧秋水看不明白,只得使劲盯着赵言的脸,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东西。
但赵言站定后就一直将头埋得低低的,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爱妃!”
皇太极怔怔地看向喀丝丽,伸出手想去抚摸她柔嫩的脸颊,可他的动作明显带有一些迟疑。
可见他也不确定仪式究竟是否成功了。
他将视线落在喀丝丽胸口的玉珠上,只见璀璨的玉珠此刻变得黯淡无光。
这个发现让皇太极心中更是忐忑。
再次看向喀丝丽天使般的面孔,她的脸上更是一片茫然。
皇太极的心情顿时跌落了谷底,玉珠既黯,说明庄妃的魂魄已经不在里面。
可眼前这个女人的表情告诉他,她根本就不认识他!
朕的庄妃怎么可能不认得朕!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皇太极气得快要发疯,他等待了这么多年,为得就是让庄妃起死回生,能与自己天长地久!
但一切的梦想都在此刻破碎了。
庄妃没有成功占据这具天人转世之体。
那么…
“皇上。”
一声幽幽的呼唤从喀丝丽身后传来。
“爱妃!”
皇太极猛地抬起头,看向了她身后的…
赵言。
……
不可能吧!
他不敢置信地用力晃晃脑袋。
朕的庄妃…
竟然转移到了这个男人的身体里?
皇太极差点要疯了,若真是这样,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男上加男。
幸运地是,声音并不是从赵言口中发出的。
只见赵言抬起双手,无辜地使劲摇了几下。
然后从他的身旁,慢慢地飘出了一把造型怪异的黑剑。
“皇上!”
庄妃确实没有转移到赵言身上,但她转移到了真武剑内!
皇太极有些风中凌乱,他呆呆地看着真武剑,摸也不是抱也不是。
“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办法!”
“只要请帝尊帮助,定然可以将你从剑中取出,咱们再找一个天人女子,一定可以为你移魂!”
皇太极激动地说道。
既然在玉珠内沉睡了几十年……
那在剑中再过些时日也无不可。
至少现在的庄妃,她能说话了。
“皇上,您不必再想办法了,臣妾能再见一次皇上就已经满足了。”
庄妃的声音温润祥和,稍稍抚平了皇太极心中的无比激动。
见得此状,赵言偷偷拉了下喀丝丽的手腕,让她退开一些,免得打扰了一人一剑再续前缘。
“都怪朕…在最后关头竟然出了差池。”
皇太极颓然地说道,终于是伸出手接过了真武剑,抱在怀里柔柔地抚摸着。
像是在安慰自己心爱的女人。
他当然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有多么幼稚。
但看到这样的结果,又要让他怎么去接受呢。
天人女子转世之身,这本就是极为稀罕的。
何况还得在她十八岁成年之前找到,难度更是登天一般。
另外还要十六名高阶阴阳师以命献祭,才能施展移魂大阵…
这种种严苛的条件让他的这个机会可以说只有一次而已。
偏偏这无比周全的计划,竟然会在最后关头被这不知从何冒出来的家伙给破坏了。
皇太极陡然想到了自己还未杀了这不速之客。
“皇上,陪臣妾说说话吧…”
正当他准备杀了赵言泄愤时,真武剑突然从他怀中挣脱,挡在了身前。
“爱妃让开,朕要杀了这些人!”
“皇上…您杀了一辈子,如今臣妾只剩最后一刻钟便会魂飞魄散,您任自不肯停歇吗?”
真武剑颤鸣着说道,声音幽怨哀怀。
“怎么会…这把剑不适合寄魂吗!爱妃你等着,朕马上给你换…”
“够了,皇上,臣妾已经累了。”
“……”
皇太极哀伤地看着真武剑。
他知道自己终于要真正地失去最心爱的女人了。
寄魂珠这等宝物何其稀有,眼下只有一刻钟,如何能再度找到一颗。
可以说这把剑能让庄妃寄魂一刻钟,已经是不可多得的神器了。
“好,朕陪你!”
皇太极伸手握住真武剑,脚下生风,如仙人般飞离了月坛。
在他离开后,赵言重重地吐出一口粗气。
适才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这下终于是放松了。
“你…能把手松开吗,我有些疼。”
清脆如泉水叮咚的嗓音听着让人格外舒服。
赵言连忙松开手掌,他刚才确实捏得有些重了。
“抱歉…”
刚道完歉,他又好奇地看向眼前的女子。
“喀丝丽?”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额…你没恢复记忆?”
赵言奇怪地在她眼前摇摇头。
按理说时间已过,她没被取珠,也没被人夺舍,为什么没有恢复天人记忆?
“什么记忆?好奇怪呀,我跟着陈家哥哥来到盛京,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是哪里?你又是谁?”
喀丝丽娇憨地问道,她看向四周,发现天是黑的地方是陌生的,立刻慌得像只受惊的小鹿。
“我是你姐的朋友…霍青桐你总记得吧?”
“你是姐姐的朋友!”
听到霍青桐的名字,喀丝丽立刻就不慌了,她一把抓住赵言的手臂,满脸的开心。
丝毫没有怀疑赵言是不是在骗她。
这般纯真,也难怪轻易被陈家洛给骗到了盛京。
“趁现在快走,别在这里逗留了。”
二人交谈间,萧秋水终于理清了体内纷杂的异种内力,来到月坛上说道。
“此地不可久留,陆地天人的真正实力太可怕,我挡不了多久。”
他这样心高气傲的男人,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对手的强大,是目前的他所无法企及的高度。
纵使拿命去拼,恐怕也只能换皇太极受一身伤而已。
何况长歌剑已断,他失去了称手的兵器。
虽然萧秋水已经到了万物皆可为剑的境界,但只有剑,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你带喀丝丽去找霍青桐,我得找回真武剑。”
这是张老道托付的掌门信物,将来要还给耿玉京。
赵言不想就这么遗失在此地。
虽然他也知道此时离开盛京是最明智的选择。
“你疯了!时间一到庄妃魂飞魄散,皇太极还不知会发什么疯!就凭你现在的实力,他一招你都接不下!”
萧秋水盛怒地吼道。
他明白痛失所爱的心情,当初他失去唐方之时,也是几欲发疯,心中只有浓郁到无法消散的杀意。
何况皇太极这种苦心花费数十年才博得一次机会,却被赵言轻易破坏的心情。
更是难以想象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也许屠城都有可能!
“我又不跟他正面斗,只是找个地方静观其变,若找不到机会带走真武剑,我也绝不会去送死的。”
赵言宽怀地拍了下萧秋水的肩膀,疼得后者呲牙咧嘴。
“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