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想杀他的，毕竟当初也算相识一场。”
“但凡他的言语里有一丝悔意，这条命也就保住了。”
“可惜…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一边说着忏悔，一边策划着想要把我们一网打尽，也不看看东西厂来的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
“若不是我们刚好在场，潭城的据点就毁于一旦了。”
“还是缺高手啊…虽然你我都能杀得他们人仰马翻。”
“天象境以下，也少有人能接得住你的十九停，但终究是少了。”
临近开封的大船上，赵言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那场屠杀。
他身着一袭蓝白长袍，抬起一只脚踩在船头的左舷上，湖面带着水汽的微风吹拂衣摆，潇洒不羁。
只是动作虽然潇洒，嘴上说的东西多少是有些琐碎了。
杀都杀了，还叽叽歪歪地讲了两三天。
但站在他身旁的茗烟却没有一丝的不耐烦，而是微笑地倾听着，不时还点点头附和两句。
甲板上，因为快到了开封，女子们都站上甲板遥遥远望。
小龙女则是追逐着闪电貂，笑声欢快。
“他在说些什么呢？感觉这两天有些闷闷不乐的。”
怜星大大方方地看着赵言的背影，轻声地朝身旁的王语嫣问道。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们两姐妹与齐王府女眷的相处也不再尴尬。
而因王语嫣的性格本就随和讨喜，两位宫主也都喜欢与她相处。
“怜星姐姐，言哥哥是在排解郁闷呢。”
“他有什么好郁闷的？”
“还不是潭城的那个坏蛋，辜负了言哥哥的信任，还在他面前演了一出忠心耿耿的好戏试图拔除细雨楼在潭城的各处谍子。”
“想起来了，就是那个不自量力的丑胖子！”
怜星作恍然大悟状，想起了一行人到达潭城时，那个笑脸相迎的肥叟。
走了这么些城市，只有这人是唯一例外的……
也只有他，最后被赵言一剑了结了性命，顺带杀了百余名来自明国的谍子。
当时她还以为算是一场不起眼的小胜，没想到竟然会让赵言如此在意。
“他是在烦忧被人背叛？”
移花宫内偶尔也会有想要叛逃的宫女，怜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
天下有百样人，没办法所有人都与你齐心。
这在她看来极为寻常，不明白赵言为什么会因此烦心。
王语嫣倒是能理解赵言的心思，斟酌了一下语言后说道。
“倒也不是如此，言哥哥他看似很洒脱，其实相当念旧。”
“过去王府里的老人们，虽然许多都走散了，可言哥哥一直对他们抱有很高的期待。”
“他现在心里想的，恐怕是觉得若不是自己当初做出那个决定，也许就不会有今天这个结果吧……”
说完，王语嫣目光中有些无奈地看向赵言的背影。
怜星听罢，也是若有所思。
“若非当初我为了避嫌……”
“兴许现在就不用亲手杀了他吧。”
自顾自说了许久，赵言终于是幽幽一叹道。
茗烟闻言，摇头道：
“王爷属实有些多想了…”
“该叛的人，总有一天都会背叛，无论王爷当初做下什么选择，马允，王铮等人即便对您心有抱怨，却始终将自己视作‘枯叶’的人，不愿做出背叛之事。”
“只是出了一个渣滓罢了，即便王爷当初不解散‘枯叶’，八年下来，他同样有其他的理由背叛。”
“在奴婢看来，他的死是咎由自取，与王爷无关。”
她知道赵言现在心里的纠结之处。
无非是觉得自己做了错误的决定，导致了如今的后果。
这在她看来是没必要的。
为上位者，只能尽量去为大局考虑。
当时那个动荡背景下，解散“枯叶”是缓解矛盾的最好办法。
再者当初长生会并未显露其恐怖的跟脚，赵言在这样的情况下作出这样的决定，没什么好自责的。
“也许是吧…”
赵言又是一声叹息。
“希望往后，可以不用再杀这些故人了。”
“看，开封到了。”
……
……
开封城。
皇宫。
入城后，赵言安排茗烟带人回散仙庄，自己则入宫去了。
于情于理，他这个大宋唯一的亲王回京，第一时间去见兄长，都是有必要的。
即便兄弟二人间的互信已经到了如今的高度，有些礼数依然不可废。
只不过这次因为是直接乘船在城中码头落地，所以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坐着马车入宫，而是直接施展轻功，在城中飞檐走壁起来。
虽然码头离皇宫也就没多少路，可他的身姿依然落入了城中百姓的眼里。
直到赵言来到皇城门口，齐王回京的消息立刻就潮水般散了出去。
在城门口露了一下脸，守卫自动让行。
径直来到赵录的书房，那熟悉的身影果然正在伏案批阅奏折。
要论勤奋，赵言自认皇兄在九州的皇帝之中，绝对是数得上号的。
“范夕文这宰相也没好多少啊，皇兄依旧是这么忙碌。”
每次来到御书房，他看到的场景差不多都是这样。
只不过以往康老鬼老总是出来盯着他防着他，但那夜过后，这两老东西则是彻底不敢对赵言不敬了。
入宫以来，赵言察觉到二老的气机只不过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立刻就散掉了。
“五弟！你回来了！”
赵录听到赵言的声音，惊喜地抬起头。
当即就放下手中的奏折下了台阶。
他扶住赵言的双手，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
“这一路可曾平安顺利？”
“皇兄就别瞎操心了，我一陆地神仙，天底下又有几个人能找我麻烦？”
赵言嫌弃地撇掉赵录的手，施施然地走到一旁大刺刺地半躺下。
“你少吹牛，太爷爷难道治不了你？”
赵录跟上他的脚步，坐到了一旁。
“他老人家现在还能蹦跶蹦跶，再过两年等我到了陆地天人，领悟了天人秘术，太爷爷还不一定是我对手。”
反正吹了牛，赵言也不介意再吹大一点。
但其实他虽然如今战力极高，可离陆地天人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除非他也能跟段正严一样，利用恨意使用魔珠的力量，那样说不定能走一段捷径。
只不过真要这么做了，他到底还是不是赵言就不清楚了。
“你这出去一趟，性子怎么变这么张狂了？”
赵录有些惊讶地问道。
他印象里的赵言可不是这么会说大话的人。
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务实的形象。
“该吹牛的时候还是要吹啊，人生总是那么实在，多没意思啊。”
“对吧，太爷爷？”
赵言说着，侧过头朝着空气说了一句。
赵录顿时一惊，猛然坐起身来朝四周看了看。
分明还是在自己的御书房内，五弟这是在逗我玩？
“五弟你在胡说什么……”
赵录刚说出口的责备戛然而止，只因赵言所看的位置，竟然真的逐渐浮现出了一个男人。
正是赵胤。
“赵录见过曾祖！”
赵录连忙招呼道。
赵胤冲他颔首致意，不解地看向赵言道。
“你小子是怎么看出来的？”
“需要看吗…四周万籁俱寂，除了皇兄这微弱的情绪，再也感受不到其他 的，除了您老的秘术‘心境’，开封府还能有其他人做得到？”
赵言邪气地笑了笑。
之前他还没发觉心境的漏洞，只觉这门秘术简直就是天衣无缝。
但如今他已经能有多种办法察觉到了。
比如刚才在赵胤利用心境无声无息将他们转换进来之时，“万象”才是第一个有所反应的。
在入开封之前，赵言便已经将“万象”幻化成了一条腰带系在腰间。
适才腰间的“万象”悄然长出长刺扎入他的腰肉，提醒着他出了变化。
他这才通过《忘情天书》的能力感知到周围的环境产生了不同。
只是这种近乎无迹可寻的秘术施展之法，还是让赵言心惊。
“唔…这点你倒是说得有理，老夫往后也得注意着点。”
赵胤意会地点点头。
对赵言的发现相当满意，算是帮他补全了这门秘术的些许不足之处。
毕竟到了他这个境界，已经很少有人能为他提供有用的价值信息。
“既然立了功，太爷爷是不是该给点奖赏？”
赵言深谙得寸进尺之术，当即就顺杆子往上爬。
“呵，那要看你小子想要什么样的奖赏了。”
赵胤佯做不悦地斜了一眼赵言。
“什么黄金珠宝美女，都去找录儿要。”
“其他的，老夫也没什么能给你的。”
他甩了甩手一屁股坐到赵言另一侧的大椅上，翘起二郎腿好不惬意地仰头闭眼养神起来。
只是这舒服劲儿才刚保持了一会，赵言的话立刻就让他睁开了眼。
“太爷爷可知天神兵与天魔兵？”
赵言目不转睛地盯着赵胤的反应。
见他陡然一惊，心中不禁有些疑惑起来。
要知道“万象”出世到天兵引起的骚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作为长生会的顶层人物，赵胤怎可能是这种反应？
“你从何得知这个消息？！”
赵胤目光凌然地看向赵言，似乎他对此确实一无所知。
“我在大理之时，与栖霞镇合力击杀了段思平，此后段氏皇帝段正严在已死的情况下激活了魔珠的力量，居然起死回生，拥有了一柄叫做‘帝恨’的魔兵。”
“这柄魔兵能够释放出恐怖的恨意怒火，沾染一丝就可以将人焚烧成灰烬，甚至能够致人于仇恨的幻象之中。”
赵言将自己在大理的遭遇简单说了一遍。
可让他意外地是，赵胤竟然连段思平的死都不知道。
“段思平死了？你们杀了他？”
“太爷爷不知吗？”
“……”
赵胤眉头微皱。
显然他的消息已经大大落后了。
作为长生会的顶层人物，这是非常不合理的事情。
“许是咸阳那边出了变故，老夫这已经半月没收到任何消息了。”
“若非你提起，老夫还不知道这些日子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你详细说说，那段正严后来又如何了？”
赵胤知道不太对劲，可他暂时还不能作出正确的判断，当下也只能从与赵言的谈话中获得更多信息。
“好，起因是这样……”
赵言点点头，将自己回到栖霞镇后的事情大略说了一遍。
不过他省略了“万象”的出世，在大理的事情也尽量都甩给栖霞镇，将自己塑造成一个高级辅助的形象。
除了给他们打打下手，根本没其他作用。
段思平是丁鹏杀得，段正严也变成了张丹枫所杀，自己就是个帮忙的角色。
倒是他这么一说，赵胤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栖霞镇的实力倒是不俗，段思平虽然境界不高，可毕竟是陆仙境巅峰，那丁鹏能在你们的帮助下以绝顶一刀斩杀了他，想来境界也是到达了巅峰状态。”
“反倒是那张丹枫能够击杀拥有天魔兵的段正严，这一点着实让老夫有些惊讶。”
“可惜，魔珠被栖霞镇的人带走了，否则带回开封，老夫也能多个倚仗。”
赵胤神色颇为遗憾地说道。
在赵言的讲述中，杀掉段正严后，他与栖霞镇分道扬镳。
而让栖霞镇不找麻烦的条件，则是把魔珠让给了他们。
这听起来确实非常合理。
魔珠靠恨意来激动驱动，这个条件本就有些苛刻了。
赵言拿回来也没啥用……
他能有什么恨意，至少赵胤也是这么想的。
“以太爷爷的功力之深，还需要魔珠作为倚仗？”
赵言说了一大堆谎，脸色却是毫无破绽。
他可是试着驱使过“帝恨”魔珠，除了零星的一点火焰，再无任何用处。
这样的武器，如何能让赵胤这样的高手视为倚仗呢?
“魔珠的强大你不了解，所以才有这样的疑问。”
“但老夫是见过魔珠强大的…不，是神魔合并的力量。”
“单一天魔兵并不足以让老夫重视，还需要与之配对的天神兵才行。”
是这样的吗？
赵言不禁更加疑惑。
自己用万象吸收了“帝恨”和“神农尺”。
二者力量均衡，可也没产生什么特殊的反应啊。
“帝恨的配对天神兵，是天神兵天晶…”
“他们一起，是第一位守门天人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