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他冷笑,大开着双腿,“陈最是吧?我不知道你给我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药,你今天既然来了,那我明说了,你要跟于时好,我不答应,他是我儿子,他敢不听他老子的话?”
“以前是,血缘上也是。”陈最讲话慢条斯理,“不过法律意义上,他真正的监护人是李兰李女士,并非是于勇于先生。”
“你!......”于勇气的胸口发抖。
陈最继续往下说,“今天来,就是跟你说你目前两种选择。第一,我给你一笔钱,你可以把它当作是我对你的孝敬,作为条件对等交换,你以后不能再找于时,我要你断绝跟他之间的全部关系,不能再来找他。”
“第二,你不要这钱,选择继续纠缠于时,我带他离开安城,去往哪里就不关你的事了,反正我公司很多,调换总部都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于先生,做选择吧。”
于勇被说得一愣一愣的,他以为对方今天不告而来,是因为要他同意跟于时的关系,结果是谈这个。
他咳了咳,假手性地喝口水,半晌,抬头说,“你能给多少?一百万敢给吗?”
听到这话,陈最忽然就冷笑了一下,而后从胸口掏出张早就准备好的支票,从茶几推向他。
还真是一百万的支票。
于勇傻住一会儿,拿着支票往怀里藏。
想到什么,抬头问道,“哦,我想起件事,上次我听见小时说什么药。他怎么了?”
陈最不掩藏,直说,“他现在患有抑郁症,严重性的。”
“抑郁症?”
于勇仔细想了想,脸上全是无所谓的神情,
“这也能算是病?睡一觉不就好了?再说了,上次见他,不笑得挺开心的吗,何必说的那么严重。”
陈最张口,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看着他。
良久,起着身,“于先生,有时候父母的一言一行是可以影响孩子的一生。我有时候挺庆幸的。”
于勇看他。
“庆幸于时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中,还能保持内心的那一分纯粹。”
于勇不解,只说,“你放心,我们也是说话算话,这钱既然收了,我也就不打扰他们娘俩了。”
“那样最好。”陈最走到客厅,略侧头,“于先生,如果哪天你突然再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一百万,我有办法让你还回来。多有打扰,希望再也不见。”
陈最站在六楼,看着曾经坐过无数次的阶梯,但以后,大概都不会再来了。
坐回车子,小李发动引擎,准备向“不归咖啡馆”方向开去。
“去医院。”
陈最拿出手机,给于时发了消息。
【月亮老婆:时时,在睡午觉吗?】
【于时:准备睡了,有点困,有事?】
【月亮老婆:就是想你。要开空调睡觉的话,把被子拉上,别感冒了知道吗?】
【于时:知道知道知道!!!!唠唠叨叨,一天发消息的频率整的像是在异地一样。晚上没事早点回,给你做了个小蛋糕,白桃乌龙口味的。晚了,就没了。】
【月亮老婆:好的!老婆午安!】
医院走廊很安静,陈最确认好病房,开门走了进去。
他把手中的百合花束放在桌子上。
“阿姨,时时跟我说您喜欢百合,这一束开得最好,您闻闻。”
回应他的只有“滴答”。
陈最坐在凳子上,转头看向窗边,凝望片刻。
“时时之前应该都是坐在这里看向外面的风景吧?树不高不低,有太阳时就会照进来,他很爱您,所以挑选了这个房间。”
“阿姨,”陈最看她,“时时现在状态很好,我想您可以放下一半心。”
“我刚刚问过医生,说您可能还有些听觉,不知道你能听到多少,我希望您不嫌我烦。”
“我很爱于时。”
“你如果现在醒着,肯定会问我,‘你有多爱他?也许是新鲜感,也许是喜欢他的那副皮囊......’。”
“阿姨,我很小的时候就见过于时了,那时候的他小小的,傻傻的,穿着灰色的卫衣,哭起来的时候还会流鼻涕,样子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他说到这儿的时候温柔地笑出声来。
“你可能会问我,‘你是什么时候遇到我儿子的呢?’”
“那是一个秋日,满街金黄,阳光很漂亮,风也很温柔,我站在一棵银杏树下,抬头仰望着踮脚试图搀上枝桠的人,我好奇他在做什么,他却毫无预兆地从天而降,落在我身上。”
“他背部受了伤,被钉子划的,这伤疤至今都还在。小朋友哭得很厉害,他说他想要爸爸妈妈,我给他买了棒棒糖,小朋友真的很好哄,一颗糖就不哭了。”
“我看着他吃糖,口水流的满嘴都是,我当时就在想,他怎么这么可爱啊,眼睛大大的亮亮的。”
“那一刻,我确定我喜欢上了他。”
“阿姨,你不用担心他在我家会过的不快乐,也不用担心我爸妈不喜欢他。”
陈最和柔笑着,“我的性取向,他们一直都知道,也都尊重。我回榆中读书不是偶然,是我必然。”
“我知道他在这里,所以来到榆中,慢慢靠近他。高一的时候,我便跟父母坦白了我喜欢于时的事实。”
“所以他们一直都知道,他们也很喜欢这个男生,你都不知道,他们袒护于时,比我这个亲儿子还要亲。”
“或许你还记得高三我们恋情被发现,于时被他爸扇了一巴掌的事吗?我妈哭了。夏女士从不哭的,她是个很喜欢笑的女孩子,我爸把她宠得很好,我想我也会这样守着于时,直到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一如既往。”
“阿姨,您能信我吗?放心把于时交给我,好不好?”
“我太想给于时一个家了。”
李兰没有回应,连着“滴答”声都在短暂的寂静中变得异常入耳。
就在这时,他看见她的眼角滚出一颗晶莹的液体。
陈最握住她手,那只好久没动弹的手轻微动了动,轻轻攥着他的手。
没有说话,可什么都足够了。
陈最眼里蒙着一层雾,紧涩着声,“阿姨,所以您一直能听见,于时之前对您所说的那些话,您也都知道,于时他不是自说自话,他有倾听者。”
三年前——
于时拉着李兰的手,紧紧贴在额头,手腕上有着无比的纱布绷带,上面渗着扎眼血色,眼睛里的东西全都浸透在手上。
“妈,我感觉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我该怎么办?”
“我晚上睡不着,怎么睡都睡不着。简单搬到我们家来了,他说是他住不惯学校,我知道他是担心我。妈,你能哄我睡觉吗?像小时候那样,拍着我的背,给我唱童谣。”
“我想,一个拥抱。”
“一个带着栀子花味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