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沉默,友明似乎是觉得我在反省,便松开我手臂。
“老哥你真是的。”
她说着,转而拉起雪之下的手,“雪乃姐,我们去喂兔子吧!让这个木头人自己反省去!”
雪之下被拉着往前走了两步,却突然回头。
一缕碎发从耳后滑落,我们之间漂浮的尘埃在光束中凝固,我看见她淡色的唇瓣轻启:
“你……你也一起吧?白影同学。”
不知何处而起的风,穿过展馆的通道,带来干草和阳光的气息。
儿童区的笑声像隔了层毛玻璃,唯有左胸腔的躁动让我无所适从。
哈……
我太清楚这种心情了——就像明知纸箱里是定时炸弹,是吞金兽,是会欠别人人情,却还是控制不住掀开盖子的手。
迄今为止捡过的每只流浪猫都在记忆里发出嗤笑:看啊,这个说要永远保持安全距离的笨蛋。
我对她到底怎么想的……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好了的啊。
唉,麻烦。
所以说知道的太多,反而更让人蹑手蹑脚,更让人动弹不得。
“走吧。”
我迈步时踢到了不知谁掉落的气球,爆裂声惊得不远处的羊驼竖起耳朵。
友明欢呼着拽我们向前跑,三人的影子在瓷砖地上歪歪扭扭地交叠在一起。
如果……我不那么麻烦,不那么别扭,不那么喜欢东躲西藏就好了。
但可惜,如果我不是现在的我,那我也遇不到雪之下吧。
——
“你在这里待太久了吧,打算在这里待到闭馆吗?”
我抱臂靠在墙边,看着眼前这个被毛茸茸生物包围的少女。
友明正跪坐在软垫上,任由一只安哥拉兔在她膝头踩奶,另一只手还不忘抚摸挤过来的雪貂——这些小东西简直像被施了魔法般黏着她不放。
雪之下则保持着优雅的蹲姿,指尖悬在垂耳兔头顶三厘米处,迟迟没有落下。当兔耳突然抖动时,她触电般缩回手的模样,活像在拆定时炸弹。
拜托,你又没惹急它,不会被咬的。
“哇诶~好可爱,好想一口吃掉哦!”友明突然捧起花枝鼠蹭脸,那啮齿动物竟乖巧地蜷成毛球。
“你这句话和'可爱'可一点都不沾边。”我忍不住吐槽,却见脚边的龙猫突然炸毛,一溜烟钻回了木屋。
这已经是第五只见我就逃的小动物了,连荷兰猪都拖着圆滚滚的屁股躲进了隧道。
像是碰见了天敌一样……被人讨厌就算了,还要被它们讨厌?
过分诶。
明明我什么都没做。
“老哥现在溜走也可以哦~”友明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方才死拽着我不放的人仿佛不是她。
“啧,你这脸变得也太快了。”我挑眉看着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家伙:“那我自己去逛了哦?想回家的时候记得打电话给我。”
她轻轻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然后专心用指尖给仓鼠顺毛。
当我转身时,余光瞥见她凑到雪之下耳边说了什么。雪之下随即立刻起身,动作利落得像是等待这个信号已久。
我猜都猜得到你要去哪。
你是有多想去猫咪区啊……
雪之下瞥了我几眼,随后干脆什么都不说,直接朝着前方走去。
然而她却在转角处猛地刹住脚步——与猫展区相邻的,赫然是犬类互动区。
透过玻璃幕墙,六只柯基幼犬正滚成黄白相间的毛球,奶声奶气的吠叫让空气泛起涟漪。
“咋了?”我故作不解,往前走了几步。
“没什么……”
雪之下一个箭步躲到我身后,手指似乎无意识地揪住了我外套下摆。
“我说,这里的狗都是小狗啦。”
我倒是能明白你为什么对狗没什么好印象就是了。
这里是动物展,因此有关于动物的交易是必然的,也是无可奈何的。
而小型犬和幼犬在这里是一抓一大把。
“如果是小狗的话还……但是!我……我可不是在害怕哦?我只是拿这种生物没辙……”
雪之下把视线从那些吐着舌头,摇着尾巴跑来跑去的小狗上移开。
“拜托,只是小狗诶。”
“我只、只是觉得这种规划很不合理!”她的声音从我肩胛骨位置传来,“把两种习性迥异的动物展区相邻,根本不符合动物行为学……”
我侧身时,恰好捕捉到她死死揪住我衣角的指尖。
原来真的有揪住我啊…
但似乎……我被抓住的地方不止这里?
冷静点白影无夜!
“都是些吉娃娃和柯基啦。”
“但是……”
“而且雪之下同学这么英勇,肯定能单手制服藏獒啦~”
如此阴阳怪气的调侃,当然迎来了某人的寒声问候。
“白影同学……”雪之下投来冰冷的视线,“你知道人窒息多久会死吗?”
“呃……”
哇靠!
你特么要干啥?
不就是稍微逗逗你吗?!
你就特么要干掉我???
开个玩笑的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僵持在原地,但一只博美犬突然从围栏缝隙钻出打破了这一局面。
雪之下倒抽冷气的声音几乎直入我耳中。
“咿呀!”
博美犬跑来跑去,时不时蹭蹭我身后的人的脚……
导致某人应激的向前一抱。
当雪之下整个人贴到我背上时,我闻到了她秀发里薰衣草的香气,还感受到了少女娇躯的颤抖。
以及……我心跳这么快……我会死的吧?
雪之下此刻的姿势,就像抓住浮木的溺水者,而我就是那可悲的救命稻草。
真是相当糟糕的比喻啊……
“咳咳。”
意识到靠的太近了,她就像触电一般连连后退几步。
“我明白了……这和由比滨扑过来时是一个原理对吧?”我俯身抱起乱跑的博美,随后盯着天花板故作镇定的说道:“并不是害怕,只是对‘过于热情的生物’没辙罢了,是这样吗?”
雪之下沉默了三秒,突然狠狠踩了我的脚后跟。
疼痛窜上后脑勺的瞬间,我竟想起被黑云抓伤的那个雨天——明明伤口火辣辣地疼,嘴角却莫名其妙地上扬。
事先声明,我不是抖m。
看看怀中无辜吐着舌头的小狗,我轻轻叹气。
随后我把博美犬交还给工作人员。
对方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来回看了看我和雪之下。
接着他微微鞠躬后,抱着博美犬就走了。
刚刚的事我还是当没有发生过吧,我猜雪之下也不会觉得有这样的记忆会开心。
所以我不打算提起。
而且和她在这里吵起来怕是麻烦的很。
“总之,走吧。”我侧身挡住扑到玻璃上的泰迪犬,听见雪之下微不可闻的舒气声。
犬类区传来的欢快吠叫中,我们默契地加快脚步,影子在瓷砖地上拉长又交叠。
距离似乎有了些许拉近。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我不知道。
按照我的经历来说,这是坏事吧?
谁知道呢。
我已经搞不懂了啊。
【¥、#:乐,bro觉得自己装傻装的很好。】
路途并不遥远,也或者说是我们的速度比较快。
一路上我走在前方,她跟在后面。
老实说,这样的感觉并不赖。
我偷偷往后瞥了眼,发现她耳尖泛起的薄红一直蔓延到脖间。
在阳光下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
哈啊……靠……
我可能生病了,嗯……很久以前就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