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片子刚出来,大夫就把我叫到办公室谈了一个多小时。”
程芳芳捋了捋散落的刘海,声音有些发颤,
“大夫说,肝都成蜂窝煤了…… ”
七七攥紧衣角,看着程芳芳泛红的眼眶,不知所措。
……
突然她用袖口蹭了蹭流下来清鼻涕,
“病灶像蜂窝煤的窟窿眼,密密麻麻长满了,医生说说没法治,也没药可治。”
话音砸在风里,七七只觉头皮发麻,
后颈的鸡皮疙瘩顺着脊椎往下爬。
天哪!怎么会这样呢?几天前人还好好的,
怎么就突然得了无药可救的病了呢?
……
夕阳从云层缝隙中探出头来,
给湿淋淋的世界镀上一层柔金。
街角路灯的光晕在薄雾中氤氲散开,
远处炊烟袅袅升起,与天边未褪的霞色一起,
织就了一幅静谧的雨后黄昏图。
……
从医院出来,七七没有直接回家,
而是穿过马路,朝着黄河岸边走去。
站在岸边,望着波涛汹涌的水流,
七七的心绪久久的无法平静。
姐夫曾是电力系统的工人,
上世纪九十年代,在买断工龄的热潮中一时冲动做了决定。
……
泛黄的河水卷着泥沙拍向岸石,
羊皮筏子载着游客在河心随波漂向下游。
七七望着筏子在浪里颠簸的轮廓,
想起姐夫签协议的前一晚,
姐妹们齐聚在娘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出着主意。
二姐手指上的金戒指,在暮色中泛着光晕。
\"铁饭碗早就该砸了,现在谁不奔个下海发财呀,\"
三姐拍着姐夫的肩甲笑着说道:
\"趁年轻闯闯,行不行闯了才知道,胆子大一点!\"
此起彼伏的声音充彻着整个院子,
……
那晚程芳芳将七七拽进厨房,
瓷盆里的芥菜在盐水里浮沉,
她攥着木勺搅动的力道大得像是要把菜梗碾碎,
“七七,你姐夫明儿就要签字了,十万块钱呢,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你说,该咋整?”
七七望着五姐在白炽灯下泛青的黑眼圈,
知道这道选择题不可能有标准答案。
……
“姐,旁人说破天也没用,你得看姐夫这人,如果他要是有股子闯劲,拿这钱当本钱肯定是件好事;反之的话,那就好好上班,”
话音刚一落下,五姐突然将木勺重重磕在盆沿上,
“说了跟没说一样!咱家姐妹除了你都是工人,让你出出主意,做个决定有那么难吗?”
七七愣愣的看着五姐愤然离去的背影,
大脑发懵,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
“嗡 嗡 嗡 ”
手里的手机突然震颤,将七七的思绪拽回了现实。
“妈!在哪呢?咋还不回来?”
“这就回来了。”
七七望着河面逐渐浓稠的暮色,无力的回应着。
“五姨夫咋样了?”
二宝的声音里透着破音的焦虑。
七七捏了捏眉心,淡淡的说道:
“不好。”
“不好?这么严重吗?”
二宝的惊惶透过听筒传了过来,
“妈你别担心,现在医学这么发达的,肯定会有办法的,”
“大夫连药都不开了。”
七七盯着对岸渐次亮起的灯火,喃喃自语道。
“为什么?”
“无药可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