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大夫找到五姐,婉转地告知她:
“接回去休息吧,目前没有什么特效药物可用,在家调养对恢复更有帮助。”
于是,姐夫回到了家中,肚子鼓得像八个月的孕妇。
每到夜晚,他便坐卧不宁,
呆呆的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
回家二十多天后,姐夫终于撑着浮肿的身子开口了,
浑浊的眼睛里浮着血丝:
“送我去好点的医院吧,救救我,我不想死。”
他枯瘦如柴的手指死死揪着床单。
字字句句里渗透着对生命的极度渴望,
仿佛那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我哪有钱救你?这么多年你往家里拿过一分钱吗?”
五姐冷漠的说道。
姐夫的喉间突然溢出破碎的呜咽。
他蜷缩着抱住自己,肩膀在剧烈的颤抖着,
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蓝色格子的床单上,
喉结在青黄的皮肤下急促的滚动着。
绝望从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里渗出,
将整个人泡成失魂的空壳。
……
在一个阴雨连绵的下午,七七突然接到了五姐的电话,
“你姐夫今早凌晨五点十分走了,”
电话那头的程芳芳,语气平静的像一潭死水。
七七攥着电话,呆呆的站在原地,头皮一阵发麻。
像是有无数只细小的蚂蚁顺着后颈往上爬。
……
三日后,在城东的殡仪馆举行了遗体告别仪式。
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那个曾在深夜抓着床单渴求生存的灵魂,
终究化作一捧沉默的灰烬,
消散在消毒水与白菊的气息里,
映着未被带走的、对人间最后的眷恋。
……
时光流转,不觉已至夏末秋初。
暑气仍恋恋未退,蝉鸣却添了几分倦怠,
正午日头依旧炽烈,晒得柏油路泛出白光,
却失了盛夏那股子灼人的狠劲。
傍晚时分,碎雨忽然落下来,
噼里啪啦砸在阳台的花盆上,
空气里泥土的腥甜,混着邻居家炒辣椒的辛辣味儿漫进了窗缝,
让人多少感到有些不适应。
……
“妈,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皮皮碗里的拉条子,被红油浸的油亮油亮的,
“啥事儿?”
七七抬眼,疑惑地看向大儿子。
“我和二宝合计着,想让你跟爸帮我们带带娃。”
皮皮夹起一筷子面说道:
“这样俩个媳妇就能出去上班了。”
“行啊。”
七七转头对着张健说道:
“你也该退下来了,马上六十的人了,没必要那么辛苦了,”
张健闻言显得有些惊讶,转瞬便淡淡的说道:
“我和你妈再商量商量,”
……
“你有心事?”
七七半靠着软包床头,低声问道。
“除了驾校,我还能有啥事?”
张健轻轻叹气,手指摩挲着被角。
“有个想法在我脑子里转了好些天了。”
“啥想法?”
“把驾校转让出去。”
张健猛地转头,诧异的目光撞上七七平静的眼神。
“疫情过后生源一直就不好,尤其今年大专院校全部迁去新区以后,学员更少了,往后会越来越难的。”
张健滚动的喉结,兜不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那可是咱们半辈子的心血……”
七七伸手摸了摸丈夫鬓角的白发,
“那又能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