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锈迹斑斑的铁门在刺耳的声音中缓缓打开,天地间一片洁白,差点晃瞎人眼。
“嚯,好一场大雪!”老钟头缩了缩脖子,又将身上满是补丁的棉大衣紧了紧,拿起墙边的铁锹开始铲雪。
这雪厚的能没过人的小腿,最外面异能在冷风吹拂下冻成了一整块,就像一层壳一样。
不远处,一群人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中艰难行走,呼出的空气连成一片白雾。
“老钟头,早啊!”
“你们也早啊,今天这么大的雪还上工?”老钟头笑着打招呼道。
“咳!不上工怎么办?”那人苦笑道,“干一天活儿就有一天的嚼谷,总不能窝在家里坐吃山空吧!”
“哈哈,我要是你,就窝在家里跟媳妇儿干活儿!”另一个人突然说道。
“哈哈哈!”
众人听闻皆是哈哈大笑,被调侃的男人也不恼,只是笑骂两句。
这是一间砖厂,专门烧制红砖供各处使用的,干的都是些力气活儿,今天这样的天气其实不适合做砖,因为水都冻成了冰疙瘩,根本没法儿拉砖胚。
但这些人都很珍惜这份工作,不能做砖,做点别的事也好,只要有活儿干就能填饱肚子不是。
老钟头是这里的仓库保管员,主要管理厂里的设备和工具,顺便晚上看看场子。
等上工的人都进了场子,老钟头再次弯下腰,一锹一锹开始铲雪。
很快,茫茫白雪中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如同一张白纸中的一个墨点!
这时,已经安静了的大门口再次传来脚步声,老钟头头也没抬便打趣道:“这是谁家的惫懒货,这么晚才来,也不怕主管扣工钱?”
“团长!”
老钟头身形一顿,拿锹的手猛然握紧了锹柄,眼中流露出追忆之色,转瞬又被痛苦给淹没。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来人。
眼前是个小伙子,二十多岁,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
“小黄?”
“啪!”他面前的年轻人挺身敬礼,“直属高炮二团连长黄镇,向老团长报到!”
“哪里还有什么老团长?”老钟头脸上冷漠下来,重新弯腰开始铲雪。
老钟头,大名钟大魁,前直属高炮二团上校团长。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很特殊的身份。
十三年前,他是杜星渊最忠诚的追随者之一。
从杜星渊走出沁川,取得第一场胜利起,他就成了杜星渊的拥趸。
杜星渊风光无限的时候,他在背后默默支持,当杜星渊狼狈逃回,污名缠身时,他更是坚定的站在杜星渊一边。
也正是因为他的“顽固”,所以杜星渊事件之后,他被剥夺军职,扔到了这间砖厂当仓库管理员。
他的实际年龄不到45岁,但现在看上去却如五六十岁一样苍老。
哀莫大于心死!
黄镇是钟大魁邻居家的儿子,当年还是个十来岁的半大小子,这辈子最崇拜的人就是杜星渊,一天到晚拿着一把破木剑到处当大侠,方圆几里内的花花草草算是倒了血霉,不知道被他老子揍过多少次也不改。
“团长!”黄镇双手捧着一张纸,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低声道,“团长,新少主回来了!”
“谁?”钟大魁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的抬起头。
“许渊,少主的弟子,我们的新少主,带着【龙纹墨剑】回来了!”黄镇用近乎颤抖的声音说道。
“少主……”
多么熟悉又陌生的称呼啊!
在反抗军,“少主”这种称呼绝对是一种僭越,没人担得起这个罪名。
除了十几年前那位天之骄子。
当年,的确有许多人私底下称呼杜星渊为少主,只不过随着杜星渊渐渐消失在世人眼中,这个称呼就再也没人提起了。
手里的铁锹无声落下,钟大魁颤抖着接过黄镇手中的纸,打开一看,只见一道剑痕瞬间从纸面上散发出来。
嗡嗡剑鸣中,钟大魁仿佛看见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剑客。
“【龙纹墨剑】!没错!真的是【龙纹墨剑】!”钟大魁老泪纵横。
但这不是悲伤,不是痛苦,是喜极而泣!
他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再次见到【龙纹墨剑】!
“团长,新少主说,老少主十几年前没走完的路,您还能不能和他继续走下去?”
钟大魁握紧拳头,手指咔咔作响,微驼的背挺的笔直,昏黄的眼睛中渐渐露出锋芒。
还能不能继续走下去?
呵呵!
当年他被剥夺军职,扔到这里来当仓库管理员。
他的老娘生病因无钱医治,只能在床上绝望等死。
他的孩子因为饿的受不了,到外面挖野菜充饥,结果误食毒草被毒死,妻子因此和他离婚,不久后郁郁而终。
在过去的无数个夜晚里,他一直在问自己,自己是不是错了!
可想来想去答案都只有一个,错的不是他,是这个该死的世道!
不彻底推翻这个世道,发生在他身上的悲剧还会发生在其他人身上。
当年有一个这样的机会,少主和他都错过了!
现在这个机会重新摆在自己面前,自己难道还要再错过一次吗?
钟大魁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深邃无比。
“你等我一下!”钟大魁对黄镇说道,然后大步走向厂里。
很快,钟大魁回到自己的宿舍。
说是宿舍,其实就是仓库中用破木板隔出来的一个逼仄空间。
他掀开床板,从下面拖出一口满是灰尘的皮箱!
小心翼翼将皮箱上的灰尘擦干净,他这才将皮箱打开,里面,是一身光亮如新的军装!
“喂!快看,那是谁?”
砖厂中,正在干活儿的工人突然指着外面道。
“我看看,咦,这身影怎么有些眼熟?”
“那是上校军装,咱们这儿什么时候来了这种大官儿?”
“不知道啊!”
“你们说,那人是不是有些像老钟头?”
“老钟头?”
众人恍然,可不是,那人明明就是老钟头!
可大家谁也不敢将之前那个拿锹铲雪的老头,和眼前这个不怒自威的上校联系在一起。
“啧啧,老钟头的背,挺的好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