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颈的玉还带着姥爷掌心的余温,可密道里那股子阴寒像条冰蛇,顺着脊椎往骨头缝里钻。
我缩在奶奶怀里,耳朵却竖得尖尖的——大人们的呼吸声一重一重的,混着洞外风刮过野蒿的沙沙响,比佛店女人的笑声还让我心慌。
\"小臧,玉的来历。\"老爷的声音像块砸进深潭的石头,溅得空气都颤了颤。
爸爸蹲下来,青铜剑在地上磕出轻响,他喉结动了动,我看见他后颈冒起的细汗:\"这玉是孩子出生那晚,爸您让我去开元寺求的。
老住持说...说这玉开过七道往生咒,能镇阴煞。\"他指尖蹭过我后颈的红绳,\"刚才佛店女人碰着玉就烧起来,许是这玉克她那路邪祟。\"
姥爷突然攥紧我的小毯子,毯子角绣的小老虎被他捏出褶皱:\"我就说那佛店不对劲!
前儿个我抱着小涵路过,那女人直勾勾盯着孩子,眼尾青得像涂了墨。\"他的手背上暴起青筋,\"要不是我跑得快...\"
\"现在说这些没用。\"晓月的声音像把淬了冰的刀,她垂着眼翻金珠子,每颗珠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玄真会的人能追到密道,说明早盯上咱们了。\"她忽然抬眼,目光扫过我后颈的玉,\"那玉...可能不只是镇邪。\"
\"小赵!\"老爷突然提高声音。
赵薇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映得她脸色发青,听见召唤赶紧把电脑转过来:\"我查了玄真会的旧档案,民国二十三年有过记载——他们专做'借命'的买卖,用婴孩的魂养怨鬼。\"她指尖戳着屏幕上的老照片,\"您看这佛店的旗袍,和照片里玄真会香主的服饰纹路一模一样!\"
我打了个寒颤,奶奶把我往怀里拢了拢,她胸口的暖炉贴着我后腰,可我还是觉得冷。
照片里那个穿旗袍的女人,眼尾的痣和佛店女人长得一模一样——难道她真活了近百年?
\"镇北巷的老宅子。\"赵薇突然指着地图上的红点,\"这是近三个月玄真会信徒活动最频繁的地方,卫星图显示夜里有异常热能反应。\"她咬着嘴唇,\"可能...是他们的老巢。\"
晓月把最后一颗金珠子收进红布包,指节捏得发白:\"我去探探。\"她转头看向李明,\"老李,跟我搭个手。\"李明是爸爸的远房表哥,平时在仓库搬货,此刻却从裤腰里摸出把短柄斧,斧刃在月光下闪了闪:\"我护着你。\"
老爷没说话,只是重重拍了拍李明的肩。
爸爸突然蹲下来,用青铜剑碰了碰我的小毯子:\"小涵,爸爸给你唱首歌好不好?\"他的声音发颤,我却听懂了——他在掩饰害怕。
我往奶奶怀里拱了拱,后颈的玉硌得有点疼,可那疼是暖的,像姥爷的手掌。
月亮爬到树顶的时候,晓月和李明出发了。
奶奶抱着我坐在石墩上,能看见他们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两根摇晃的芦苇秆。
老爷蹲在火堆旁,往火里添了把艾草,烟呛得我直揉眼睛,可那股子苦香倒把密道里的阴寒驱散了些。
\"叮——\"赵薇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看了眼屏幕,脸色\"刷\"地白了:\"卫星定位显示,老宅子的热能反应...正在移动。\"她手指发抖,\"朝...朝咱们这边来了。\"
火堆\"噼啪\"炸了个火星,爸爸猛地站起来,青铜剑\"当啷\"磕在石头上。
奶奶的暖炉掉在地上,滚到我脚边,我弯下腰去捡,一抬头正看见——
晓月和李明的影子突然定住了。
他们离老宅子还有二十步远,晓月的背绷得像张弓,她的手按在胸口,那是她感知邪祟时的习惯动作。
李明的短柄斧举在身前,月光照出他额角的汗,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陷阱。\"晓月的声音飘过来,像片被风吹散的纸,\"东南西北...全是引魂幡。\"
李明往前跨了半步,斧头在地上划出半道弧:\"我砍了它们——\"
\"别!\"晓月突然拽住他的胳膊,\"引魂幡连着地脉,硬砍会触发...啊!\"
黑影是从墙根底下窜出来的。
说是黑影,倒更像团搅在一起的灰雾,里面裹着碎布条、断指甲,还有几缕白头发。
它扑向晓月的瞬间,我闻见股烂桃子的馊味——和佛店密道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李明吼了一嗓子,整个人扑过去挡在晓月前面。
短柄斧砍进灰雾里,却像砍进了水潭,只溅起几点火星。
灰雾\"嘶啦\"一声裂开道缝,露出里面青灰色的人脸——是佛店男人!
他的舌头拖在下巴上,眼睛却变成了两个黑洞,黑洞里滚着团红焰,和佛店女人眼睛里的红雾一个颜色。
\"走!\"晓月尖叫着拽李明的衣角,可灰雾缠上了李明的脚踝,他踉跄着栽进泥坑里。
我看见他脖颈处浮出青紫色的血管,像条正在爬动的蛇。
\"快回来!\"
老爷的声音像炸雷。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抄起了姥爷的猎枪,枪口指着灰雾的方向。
灰雾猛地缩了缩,佛店男人的脸扭曲成一团,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和我出生那晚哭了整宿的声音,分毫不差。
晓月拽着李明连滚带爬往回跑,灰雾追了两步,却在离我们十步远的地方停住了。
它望着我后颈的玉,发出嘶嘶的响声,像被烫着的蛇。
然后\"轰\"地散成一团烟雾,只留下地上几截烧焦的引魂幡。
奶奶的手在抖,她把我抱得太紧,我有点喘不过气。
爸爸的青铜剑还举在半空,剑身上映着晓月煞白的脸——她的衣领被扯破了,露出锁骨处一片青斑。
李明捂着脚踝,泥点子糊了半张脸,可他冲我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老爷把猎枪往地上一杵,他的白头发被风吹得乱蓬蓬的,可眼睛里烧着团火。
他盯着老宅子的方向,又看了看我后颈的玉,突然转身对所有人说:\"把所有能镇邪的东西都找出来。\"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他们想要的...根本不是这玉。\"
洞外的风突然大了,卷着灰雾里的碎布条刮过来。
我盯着那截布条——上面绣着朵梅花,和佛店女人旗袍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晓月突然抓住我的手,她的手冰得像块铁:\"小涵,你后颈的玉...是不是刻着字?\"我还没来得及点头,就听见老爷低低的声音:\"都过来。\"
他蹲在火堆旁,火光照着他皱巴巴的脸。
我看见他从怀里摸出个铜匣,匣盖上也刻着梅花——和佛店女人的旗袍,和灰雾里的碎布,和老宅子里的热能反应,全连起来了。
\"真正的麻烦。\"老爷打开铜匣的瞬间,我听见密道方向传来一声尖笑,和佛店女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才刚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