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额头还沾着赵姨的眼泪,热得发烫。
青铜牌的金光退得很慢,像一层薄纱蒙在眼前,我看见老爷跪在地上,唐装前襟的黑血正顺着石缝往下淌,像条爬得很慢的蛇。
他枯瘦的手指还指着裂缝方向,每说一个字都要喘半天:\"去...看看那敲门的...到底是哪路...\"
\"老爷您撑着!\"李明蹲下去要扶他,可刚碰到他胳膊,老爷就剧烈咳嗽起来,黑血溅在李明手背,滋滋冒着青烟。
李明吓得缩回手,桃木珠在他掌心挤成一团,焦味更浓了。
赵姨的胳膊像铁箍似的圈着我,她走路时膝盖撞在石壁上,\"咚\"的一声,可她像没知觉似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那道裂缝。
裂缝比刚才开得大了些,漏出的风里有股潮湿的土腥气,混着我最熟悉的——爸爸的烟草味。
我的手指攥紧赵姨的衣襟,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赵姨,爸爸的烟味...爸爸真的在里面。\"
赵姨的喉结动了动,她低头看我,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小涵别怕,赵姨在。\"可她的声音发颤,像被风吹歪的烛火。
林峰走在最前面,短刀的青光弱得快看不见了,刀鞘上的符咒被刚才的金光烤得卷了边。
他每走一步都要用刀背敲敲地面,石壁上的血痕被刀尖挑得剥落,掉在地上发出\"簌簌\"的轻响。
我听见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大概是踩到了什么碎陶片——昨天在佛店后巷,他也是这样走路,说要替我探清每块砖下的鬼。
裂缝\"咔啦\"一声又开了两寸,爸爸的声音更清晰了,带着点哑,像他熬夜写方案时的嗓音:\"小涵...爸爸在这儿。\"我突然想起出生那晚,我哭到声音哑了,爸爸也是这样哄我,用胡茬蹭我的脸,说\"小涵乖,爸爸在\"。
赵姨的脚步顿了顿,她怀里的我往前一冲,差点栽出去。
她低头看我,眼睛里映着裂缝里的黑暗,我这才发现她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平时她总说自己眼神不好,可现在她看得比谁都清楚。
\"等等。\"她突然停住,把我往怀里按了按,\"这声音...不对。\"
\"哪里不对?\"林峰的刀\"当啷\"一声磕在石壁上,火星子溅起来,照亮了裂缝里的一角——是件藏青色外套,爸爸常穿的那件,左胸口有我用蜡笔画的小太阳。
\"小太阳...\"我脱口而出,眼泪\"啪嗒\"掉在赵姨手背上。
她的手猛地抖了抖,像被烫到似的,可下一秒又紧紧攥住我:\"小涵,你记得爸爸外套上的小太阳吗?\"
我点头,喉咙发紧:\"爸爸说那是小涵的光。\"
赵姨的呼吸突然粗重起来,她盯着裂缝里的外套,声音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可上个月你爸爸洗外套时,小太阳被洗衣机绞掉了。\"
我的心\"咯噔\"沉下去。
石壁又震了一下,青铜牌那边传来老爷的呻吟,李明在喊:\"老爷!
老爷你别睡!\"可我听不清了,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
裂缝里的外套晃了晃,爸爸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次带着点黏糊糊的湿意,像泡在水里的旧棉絮:\"小涵,过来...爸爸疼你。\"
林峰的刀\"当啷\"掉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我看见他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李明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我们身后,他手里的桃木珠还在冒烟,火星子掉在地上,把石缝里的黑血烧出一个个小泡。
\"那不是爸爸。\"赵姨的声音突然稳了,她伸手抹掉我脸上的泪,指尖凉得像冬天的铁,\"那是...那是用他的声音做的茧。\"
裂缝\"轰\"的一声完全裂开了。
我看见爸爸站在里面,藏青色外套整整齐齐,左胸口的小太阳红得刺眼——那不是蜡笔,是血,新鲜的血,正顺着衣料往下淌。
他的脸埋在阴影里,可我知道那不是爸爸的脸,因为爸爸笑起来时眼角有三道细纹,而现在那嘴角咧得太开了,一直咧到耳根,露出两排泛着青灰的牙齿。
\"小涵...\"他朝我伸出手,手腕上的银镯晃了晃——那是我满月时爷爷打的,刻着\"长命百岁\"。
可现在银镯上全是抓痕,深的地方露出里面的铜芯。
我突然想起出生那晚,奶奶说我哭起来像被掐住脖子的猫,爸爸抱着我在客厅走了整夜,银镯撞在茶几角上,磕出第一道痕。
现在那些痕还在,可爸爸的手不一样了——他的指甲长得能戳进掌心,指缝里塞着黑色的碎发,是民国女鬼的头发,我在佛店后巷见过的。
赵姨把我往身后藏,可我太小了,只能从她胳膊缝里看。
她的背挺得笔直,我能感觉到她心跳得飞快,一下,两下,和敲门声一个节奏。
\"李明。\"她突然说,声音里带着我从没听过的冷硬,\"把桃木珠给我。\"
李明愣了一下,赶紧把冒烟的珠子递过去。
赵姨捏碎一颗,血珠从她指缝里渗出来——她把珠子按进了自己掌心。
青烟裹着血雾飘起来,爸爸的身影晃了晃,嘴角的笑裂得更开了,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声,像老风箱。
\"林峰。\"赵姨又说,\"拿刀划我手背。\"
林峰的刀还在抖,可他咬着牙划了下去。
血珠溅在桃木烟里,发出\"滋啦\"的响。
爸爸的身影开始模糊,像被水冲开的墨。
我闻到一股焦糊味,是头发烧着的味道,混着爸爸外套上的血味,熏得我直咳嗽。
\"小涵,闭眼睛。\"赵姨的下巴抵着我额头,\"不管听见什么,都别睁眼。\"
我赶紧闭上眼睛,可耳朵更灵了。
我听见爸爸的声音变了,变成民国女鬼的尖细嗓音:\"还给我...我的骨血...\"听见林峰的刀砍在石壁上,\"当\"的一声;听见李明喊\"赵姨你手在冒黑气\";听见老爷突然拔高的咒语声,混着血沫子的黏腻;最清楚的是赵姨的心跳,一下,两下,和我贴在一起,像两面鼓。
有滚烫的液体滴在我后颈,是赵姨的血吗?还是爸爸的?
\"好了。\"赵姨突然说,声音轻得像叹气。
我睁开眼。
裂缝里空了,只有爸爸的外套掉在地上,左胸口的\"小太阳\"是块洗得发白的补丁——和赵姨说的一样,被洗衣机绞掉了。
李明瘫坐在地上,桃木珠全碎了,像堆烧过的红炭。
林峰的刀插在石壁上,刀身全是裂痕,像块碎瓷片。
老爷还跪在青铜牌前,可他的手垂下来了,唐装前襟的黑血不流了,结了层乌亮的痂。
赵姨抱着我坐在地上,她的左手在淌血,掌心里嵌着半颗桃木珠,珠子周围的皮肤泛着青,像块瘀青的云。
她右手按在胸口,嘴唇动得很快,我听不清她念什么,可那声音很熟悉——上个月在医院,奶奶弥留时,赵姨也是这样念着,奶奶的手就慢慢松开了,脸上带着笑。
\"赵姨...\"我摸她的脸,她的眼泪还在流,可眼神清明得像刚下过雨的天,\"你刚才...是不是用了奶奶说的'静魂诀'?\"
赵姨低头看我,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小涵记那么清做什么...\"她的手按在我银锁上,银锁突然发烫,\"走,我们该回去了。
老爷需要药,你爸爸...也该回家了。\"
我回头看裂缝,爸爸的外套还躺在地上,补丁在金光里泛着白。
石壁又震了一下,这次很轻,像谁在敲门,一下,两下,又停了。
赵姨的手在我背上轻轻拍着,像哄我睡觉那样:\"别怕,小涵。
有些债,总要还的。\"她的声音里有股我不懂的沉,像压着块石头,\"等你长大就知道了...有些魂,总要有人安。\"
我往她怀里缩了缩,银锁烫得我心口发疼。
远处传来李明的惊呼,说青铜牌上的浮雕又动了;林峰在喊老爷的名字,声音带着哭腔;可这些都远了,我只听见赵姨的心跳,一下,两下,和她念的诀,一下,两下,像首没唱完的歌。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赵姨掌心的桃木珠,是她用奶奶临终前给的香灰养了十年的;她念的诀,是姥爷当道士时传下来的,专门用来安抚那些不肯走的魂。
可那时候我太小了,只知道赵姨的怀抱很暖,暖得我眼皮发沉。
我迷迷糊糊看见她按在胸口的手,指缝里漏出点金光——和青铜牌的光一样,是奶奶枕头下那本黄纸书的颜色,是姥爷道袍上的符咒颜色,是...是能让所有哭累的魂,都能好好睡一觉的颜色。
赵姨的掌心还在渗血,那半颗桃木珠嵌进肉里,像块烧红的炭。
我贴在她胸口,能听见她心跳声越来越慢,慢得像奶奶临终前那台老座钟——可她的胳膊还紧紧圈着我,指节发白,仿佛松开手我就会被风卷走。
\"黑雾散了。\"李明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我歪头看过去,他正扶着石壁站起来,裤腿上沾着老爷的黑血,可眼睛亮得反常,\"真散了,石壁上的血痕都淡了!\"
林峰的刀\"当啷\"掉在地上,他蹲下去捡,手背蹭过爸爸那件藏青色外套。\"这补丁...\"他指尖碰了碰那片发白的布,\"和臧哥上周给我看的照片一样。\"他声音发哑,像被人掐住了喉咙,\"刚才那...不是臧哥。\"
赵姨的下巴轻轻蹭过我发顶,她的呼吸喷在我耳朵上,潮潮的:\"是借了他的皮。\"她的手抚过我后颈,那里还留着刚才滴下的热液,现在凉了,黏糊糊的,\"用活人最亲的模样勾魂...老法子了。\"
我攥住她的衣角,指甲陷进布料里。
刚才那团黑雾消散时,我闻到一股腐烂的茉莉香——和佛店后巷那口老井边的味道一样,民国女鬼总说她生前最爱的是茉莉。
现在那味道淡了,可我喉咙里还卡着股腥气,像喝了口锈水。
\"老爷?\"李明突然喊了一声。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老爷还跪在青铜牌前,背挺得笔直,可刚才还淌着黑血的衣襟,现在干得发硬,像块黑铁皮。
他的头垂着,白头发盖了半张脸,可我看见他的手指在抖,每根指节都绷得发青,\"老爷?
您怎么了?\"
林峰两步跨过去,蹲在老爷身边。
他伸手要碰老爷肩膀,又缩了回来——大概想起刚才老爷的血会烧手。\"老爷?\"他喊得轻了些,\"您...哪里不舒服?\"
老爷的头慢慢抬起来。
他的眼睛红得吓人,眼白上爬满血丝,像浸在血里的玻璃珠。
他盯着石壁上刚消散黑雾的位置,喉结动了动,声音像砂纸擦过石板:\"没...结束。\"
赵姨的身子猛地一僵。
她低头看我,睫毛在我脸上投下晃动的影子:\"老爷?\"
\"那团黑雾...\"老爷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向裂缝方向,指甲缝里还沾着黑血,\"不是主家。\"他每说一个字都要喘气,可语速越来越快,像怕来不及说完,\"是...是看门的。
刚才那道裂缝...是开了条缝。\"他突然抓住林峰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你闻见没?
刚才黑雾散的时候,有股...有股檀香味?\"
檀香味?
我使劲抽了抽鼻子。
石壁上还飘着焦糊味,混着赵姨掌心的血味,可...真的,有一缕极淡的甜香,像妈妈生前点的安眠香,若有若无钻进来。
赵姨的手在我后颈收紧。
她抬头看向裂缝,眼神突然变得很空,像在看很远的地方:\"是...沉水香。\"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气,\"我娘...我娘做法事超度大凶之物时,总烧这种香。\"她低头吻了吻我额头,\"小涵,你记不记得姥爷的道袍?
他说那上面的符咒,要浸了沉水香的烟才能镇得住邪。\"
我点头。
姥爷的道袍挂在阁楼里,我总爱扒着梯子看,道袍下摆绣着金色的云纹,每次掀开都有股暖暖的香,混着樟脑丸味。
可现在这股沉水香不一样,凉丝丝的,像从地底冒出来的。
\"有人在引路。\"老爷突然笑了,笑得咳嗽起来,黑血又从嘴角溢出来,\"引那东西...出阴司。\"他抓住林峰的手按在青铜牌上,\"摸,这牌子在震。\"
林峰的手刚碰上去,就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来:\"真的!\"他瞪圆了眼睛,\"刚才还温温的,现在...现在像块活物,在我手心里跳!\"
赵姨把我往怀里按了按,她的心跳又快起来,一下,两下,撞得我胸口发疼。\"引阴路...需要活人的骨血。\"她的声音发颤,\"上个月佛店那对夫妻...他们想领养小涵,是不是因为...\"
\"是。\"老爷打断她,\"他们要的不是孩子,是...是引子。\"他的视线突然落在我银锁上,银锁还烫着,在我脖子上烙出红印,\"小涵身上的锁...是你爷爷用他的寿金打的?\"
我点头,喉咙发紧。
爷爷打银锁那天,我趴在他膝头看,他说\"寿金\"是老人折的金元宝化的水,能替孩子挡灾。
可现在银锁烫得我想哭,像块烧红的铁。
\"锁在发烫,说明...\"老爷的声音突然低下去,低得我几乎听不见,\"说明那东西...要找的就是她。\"
\"不。\"赵姨突然站起来,抱着我往门口走。
她的膝盖还在抖,可脚步很稳,\"不可能。
小涵才一岁,能有什么...\"
\"赵姨!\"李明喊了一声。
我回头看,他正指着石壁上的裂缝——刚才黑雾消散的地方,现在渗出了水。
不是普通的水,是血红色的,顺着石缝往下淌,滴在地上\"啪嗒\"作响,像有人在哭。
血水滴在爸爸的外套上,那块发白的补丁突然红了,红得像刚才那团黑雾里的\"小太阳\"。
赵姨的脚步顿住了,她低头看我,眼睛里全是血丝:\"小涵,你怕不怕?\"
我摇头,可眼泪\"啪嗒\"掉在她手背上。
她笑了,笑得比刚才还难看:\"别怕,赵姨在。\"她摸出兜里的黄纸符,是姥爷画的,边角都磨毛了,\"等出去了,赵姨给你煮红糖鸡蛋,放你最爱的桂花蜜...\"
\"没用的。\"老爷的声音像根针,扎破了所有的暖,\"那东西...已经醒了。\"
血红色的水还在淌,顺着石缝爬向我们的脚边。
李明退到赵姨身后,桃木珠的灰烬粘在他鞋上;林峰握紧了刀,可刀身还在裂,细缝里渗着黑气;赵姨的黄纸符刚展开,就\"刺啦\"一声烧着了,火星子落在我脸上,烫得我一缩。
最清晰的是青铜牌的震动声,\"嗡嗡\"的,像有人在敲编钟。
那声音钻进我耳朵里,撞得我太阳穴发疼。
我突然想起出生那晚,我哭个不停,奶奶抱着我跪在佛前,青铜佛像也是这样\"嗡嗡\"响,然后爸爸撞开门,说他在楼道里看见个穿旗袍的女人,正往我们家走。
\"小涵。\"赵姨的声音突然很轻,轻得像在说梦话,\"你记不记得奶奶临终前说的话?
她说'小涵是块玉,要暖着养'...\"她的手抚过我银锁,\"现在...该用玉来镇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突然把我举起来,银锁\"咔\"的一声断了。
我还没喊出声,她就把银锁按在石壁的血水上。
银锁烫得发红,\"滋啦\"一声,血水溅起来,在银锁周围结成黑痂。
\"走!\"赵姨拽着我往门口跑,\"李明抱老爷,林峰断后!快!\"
可我们刚跑到门口,身后传来\"轰\"的一声。
我回头看,裂缝里涌出了更多血水,把爸爸的外套泡得鼓起来,像具浮在水里的尸体。
石壁上的青铜牌突然发出刺目的金光,照得人睁不开眼,可那金光里,我看见有个影子在动——很高,很瘦,穿着民国的旗袍,头发上别着茉莉发簪,和佛店后巷老井边的照片里的女人一模一样。
\"小涵...\"那影子开口了,声音是爸爸的,又是民国女鬼的,混在一起像块破了的布,\"过来...跟我回家...\"
赵姨的手攥得我手腕生疼。
她把我塞进李明怀里,转身朝影子跑去,黄纸符在她手里烧得只剩灰烬:\"滚!\"她喊得撕心裂肺,\"她是活人,不是你的!\"
李明抱着我往楼梯跑,我挣扎着回头看。
赵姨的身影被金光吞没了,可我还能看见她的手,举得高高的,像要抓住什么。
林峰的刀砍在影子上,火星四溅;老爷在李明背上呻吟,说\"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最响的是我自己的哭声,混着青铜牌的\"嗡嗡\"声,像要把整个世界都撕碎。
我们跑出密室时,天已经亮了。
阳光透过楼道窗户照进来,暖融融的,可我还在发抖。
赵姨的外套搭在我身上,还留着她的体温,可她没跟出来。
李明把我放在台阶上,跑去敲邻居的门;林峰跑回密室找赵姨,可门已经锁死了,怎么推都推不开。
我低头看手里的银锁,断口处还沾着赵姨的血。
阳光照在上面,银锁突然亮了一下,映出个模糊的影子——是赵姨,她在笑,嘴型像是说\"别怕\"。
楼道里传来脚步声。
我抬头看,是爸爸。
他的外套搭在胳膊上,左胸口的补丁发白,眼睛里全是血丝,可他的笑是真的,眼角有三道细纹:\"小涵,爸爸来接你回家。\"
我扑进他怀里,眼泪把他衬衫打湿了一片。
他的怀抱很暖,像小时候那样。
可就在这时,我听见背后的密室门\"吱呀\"响了一声,很轻,像谁在推门。
爸爸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低头看我,手轻轻抚过我后颈:\"小涵,听见什么了吗?\"
我点头,把脸埋进他怀里。
背后的门又响了一声,这次清晰了些,是敲门声,一下,两下,像在数着什么。
\"没事。\"爸爸抱紧我,\"回家吧。\"
可他的声音在抖。我知道,他也听见了。
楼道里的阳光很亮,可我觉得冷。
那敲门声还在响,一下,两下,像根针,扎进了所有的暖里。
我突然想起老爷说的话:\"这并不是真正的结束。\"
现在,我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