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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都市言情 > 我在1980年搞开发 > 第90章 铁齿细梳碎金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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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大右的哀嚎打断了岑济的雅兴,只得悻悻地溜下了树,吭哧吭哧地走到田里,两手抓着稻杆,右脚嘎吱嘎吱地踩起了打稻机。

是的,岑济又被鲁求英安排任务了,而且还不是跟着收割机作业,竟然是跟其他人一起到收割机进不去的田块里手动收割。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岑济在心里叫苦不迭:

天老爷,自己小时候就没好好干过几次农活,这一来就干双抢,日子还怎么过啊!

学校又恰好放了假,丁小曼回青阳去了,其他老师也都各回各家,只剩下罗大右和岑济两个劳动“不积极分子”。

罗大右还腆着脸非要跟岑济组队,美其名曰“为校长分忧”,谁知道这家伙吹牛比是最在行,干农活那是啥也不是。

跟岑济一队的是蔡大妈、张克清和李大嫂,力量不算太精干,但都是农业老手。

他们这一组一共分到两块田,一块一亩七分,一块二亩四,都是靠着河岸的坡地。

蔡大妈他们觉得岑济是个文化人,也不好交给他太重的活,只是让他和罗大右负责踩打稻机脱粒。

打稻机是个木头箱子,上面开口,一个布满了钢圈的滚轮占了一半,下面是一个木制的踏板,联动着齿轮。

在给水稻脱粒时,需要两手抱起两三尺长的稻穗,轻轻放到滚轮上来回摆动,脚下不停踩着踏板,以驱动滚轮。

等到目测稻穗脱尽后,便将稻草杆丢到一旁,由另一人负责捆扎,摆在田里晾晒,等水分晒干,便可以收回家里,堆在院子里头,当作生活燃料。

岑济踩了一阵,真是腰酸背痛,两手都被锋利的稻叶划破了几个口子。

太阳一晒,汗水被激了出来,渗到伤口里是又疼又痒,头顶的草帽丝毫不起作用,暑气几乎把人都蒸腾到晕眩。

本想着偷摸歇一阵,可一看到李大嫂等人弯着腰在田里割稻的样子,岑济心里又涌上一股羞愧。

割稻比他踩打稻机要辛苦多了,这么热的天气,要一直弯着腰,一边搂一边割,片刻也不敢休息。

“歇一阵!”

“歇一阵!”

一垄割到头,蔡大妈发出了休息的指令,大家纷纷直起腰来,站在田里像个稻草人。

岑济眼睛微闭着,眼皮子轻轻的颤抖,身体里的乳酸加速分泌,浑身上下的肌肉都酸痛起来。

倏忽一阵风来,让人倍觉欣喜,起身走到田埂上,歪倒在树荫底下,顺手从树根边的竹篮子里搬出黑陶茶壶。

里面是泡凉的大叶子茶水,倒在搪瓷缸里呈现出淡淡的棕黄,仿佛经年的黄酒,一口下去,脾胃皆张,满嘴生津。

“岑校长、罗校长,再加把劲,上午凉快多割点,下午天热就能早收工!”

张克清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给岑济和罗大右打气。

古人云:锄禾日当午,可农民哪有大中午出来劳作的,农民是苦,但脑子又不傻。

除了田里放水需要人看着,一般都尽量避开烈日当空的时候。

歇够了之后,岑济又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叶,又抱起一捧稻子,摔在脱粒滚筒上继续劳作起来。

打稻机里头稻粒飞溅,在舱里堆了个满,在阳光照耀下,仿佛一片碎金,昭告着今年的丰收。

“喂?跃进瓜子厂!他?他今天下田去了,有事找他?我现在也找不到他啊,等着吧,中午吃饭我看能不能找到他,不是订瓜子的别打过来,我这里都忙死了!”

葛欣抓着话筒的手悬在半空,他本来是想跟岑济说一个好消息,没想到电话那边的小伙子说话那么冲,没说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葛主任,要不下午再来?”师大办公室的小孟笑嘻嘻地挂好电话。

今天是他值班,正翻着小说看得起劲,就被这老头给折腾过来摇电话,现在一肚子的不高兴,看到葛欣吃瘪他心里也快活起来。

“好好,我下午再来!”

“不来了,不来了,打死我也不下田了!”

岑济坐在水塘边,用手巾揩去大腿根上的汗渍,在水面上狠狠拍了几下,眼里几乎要流出泪来。

踩了一上午打稻机,大腿根、膝盖弯都被磨破了,裤子被汗浸透了,走起路来黏在皮肤上,格外的难受。

“校长,你是来洗澡的吧?”

张小芝个头不高,一手提着一个竹篮子,里面装满了喝完水的茶壶和搪瓷缸子。

头上顶着一只破草帽,鼻子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眼神里透着关切。

“我妈说了,现在不能下塘,塘里有水猴子,在下面拽你的腿,校长你不要去洗澡。”

岑济从塘边站起身来,看着眼前这个还没自己一半高的小姑娘,脸上露出笑来:“怕我被水猴子拽走吗?”

“嗯嗯,校长要是被抓走了,就没人对我们好了。”

“放心好了,水猴子抓不走我,我劲大,能把它拽上来!”

“我妈说了,水猴子在水里劲比牛还大,校长你别逞能。”

“哈哈,你妈懂得还挺多,把篮子给我,我们一起去大队吃饭。”

“是的,我妈说,校长你走路不稳,肯定是虚了,等开学她给你送几只鸡来,让你补一补。”

这学生家长们怎么回事?怎么这些事情也跟孩子说!

岑济本来想反驳一下,可一听到鸡,真是骨子都酥软了,玛德,自己现在怎么这么馋了!

中午大队部里人声鼎沸,鲁求英已经事先对各生产队作了安排,分时段吃饭,每个时段的饭菜都是定量的,不存在来得早的吃的好,来得晚的吃不着。

但谁信呐?一到饭点,大家伙儿都急的嗷嗷叫,恨不得一口吃个饱。

一天的伙食,两干一稀,与岑济想的不一样,今天的早饭和午饭是干的,晚饭是稀的。

听蔡大妈说,这两干一稀并不固定,以往吃大食堂的时候,每逢双抢,都会根据当天的劳动任务安排伙食。

比如早上活重,那就得吃干的,不然下田没力气,有时候第二天要下雨,那晚上就得挑灯夜战,晚上就要吃干的。

今天中午的伙食是大队请了刘拐子掌勺,几个妇女打下手,菜也很简单,肉圆子、烧豆角、辣椒炒茄子,最后一锅海带冬瓜汤。

海带是鲁求英特意找供销社申请购买的,可以想见,接下来几乎天天都要有海带了。

肉圆子倒是挺大,个个都跟婴儿拳头似的,但里面却没多少肉,豆腐、干子还有淀粉占了大头,不过刘拐子料理得当,大家也吃得尽兴。

主食当然不能全是米饭,照例是玉米面掺了山芋粉和一小部分小麦粉,用水和了捏出猪腰子状贴在大锅里。

每人分了两片杂粮饼,吃完了再去盛饭,米饭里也掺了玉米面,用蒸笼蒸的蓬松。

看着一铲子下去把碗里堆得高高的,但一口下去千万别用力嚼,十有八九要嚼到舌头。

因为水加多了,格外占体积,咽下去还剌嗓子,那是玉米芯子没打碎。

就这样的条件,这样的伙食,大伙还是吃得津津有味,连胜称赞大队干得好。

究其原因,就这伙食,要是自己在家吃,肯定是舍不得做的!

“怎么又是山芋,我不吃,下午还有两亩田要割,吃这个身上都没劲!”

王维利把碗筷一丢,气鼓鼓地抱着膀子,扭过头去一副皮痒的样子。

王可定眼看着儿子这个样子,却没了平日的火气,反而好声好气地劝起来。

“利丫头(当地习俗,会喊家中疼爱的男丁丫头、姑娘,以示疼爱),你先吃着,孩他妈,你也是的,把腌的餐条煎一碟,干双抢哪能没点荤腥!”

王维利气稍微消了些,但仍旧不坐回去,王可定只得过去拉他:“干完了双抢,我去找你有才叔,让他把小军的自行车借给你,你带着小平子去县里看电影,我出钱!”

“真的?”王维利嘴巴一咧,高兴得像个孩子。

“我给你保证,还信不过我吗?”

王可定气的牙痒痒,玛德,要不是怕现在把你打得下不了田,影响老子收稻,你看我不搞裤腰带子抽你。

心里虽时这么想,但嘴上还是一个毛毛一个宝宝,总算是把王维利哄坐下了。

大家村搞包干的社员家里,中午的时候几乎家家都在上演同样的闹剧。

本来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大家没的吃就都没的吃,可偏偏大队那里都吃上肉了,那还能忍得住?

大人们倒还好,尤其是半大孩子,正是能吃能蹦,也正是指望他们出力的时候,孩子心气上来,可把家长们急坏了。

这又不敢打又不敢骂的,个个都在心里怨恨起大队来,都怪你们大吃大喝,搞得我们家里不得安宁。

“维平!厂里上午怎么样,人手还够不够?”周有才吃过饭,着急忙慌地从大队部往厂里赶。

他现在身兼数职,又要忙着组织芙蓉生产队的双抢,又要搞好瓜子厂的管理,忙的是团团转。

要是搁以往,肯定就要放瘫了,但今年有了收割机、拖拉机,可给他减轻了不少负担。

芙蓉生产队七成以上的农田都能进收割机,省下来不少人工,这也得以让他组织人手保障瓜子厂的基本运作。

在王维平死缠烂打下,周有才终于是同意让他回归了集体,也如他所愿安排进了瓜子厂。

要说周有才没私心,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是自己子侄辈,不去依靠他们,那去依靠谁?

王维平也乐得不去干双抢,在厂里电风扇前边坐着,土汽水喝着,这日子不比在田里快活?

“叔啊,上午可忙了!”王维平端了把竹椅子摆到电风扇前边,引着周有才坐下,自己则是汇报起了他上午的工作。

在电风扇吹拂下,周有才眯着眼睛都快要睡着了,这在厂里上班是真快活呀,自己这一个队办企业都这样了,那城里工厂的日子得过成什么样子?

我是享不到这个福了,不过没关系,只要那事情办成了,自己的儿子,还是有机会的!

“你说上午一共有六个电话,怎么就记了五个单子?”周有才强打起精神,指着桌上的记录本子问道。

“哎呦!看我忙的,还有个电话不是来订瓜子的,是找岑校长的。”

周有才皱起眉头:“找他?找岑校长干嘛,谁找的?”

“说是江城的一个老头,姓葛。”

“哦!是葛主任啊!”周有才听后慢慢往椅子上靠去,随后用手敲了敲桌子:“葛主任是我们厂的大恩人,以后对他客气点,什么老头老太的!”

“哎哟,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他打电话来说什么事了吗?”

“没说、没说,要是说了我就记下来了,只是说让岑校长给他回电话!”

“行吧,下午我找岑校长说说。”

“你跟我说也没用啊!”岑济把手一摊,把水桶举过头顶,井水从头上倾泻而下,带走身上的热气。

“校长,你看这大热的天,跟刘主任住一起确实难受,你跟刘主任说说,我们就先搬到宿舍里去,等天气凉快点再搬回来嘛!”

罗大右在一旁拧着手巾,光着赤膊擦着身上的汗,嘴巴张着不住地哈气。

“我同意,刘主任想搬就搬,你非得跟他一起搬干嘛呀?”

“他就是不搬呀!”罗大右急了。

这个时候最热,罗大右想搬去宿舍的心情岑济也能理解,毕竟两个老头窝在那个小房间里确实不是法子。

虽然学校宿舍还没建好,但是水泥地坪都打好了,墙上水泥也都糊上了,空间还大,肯定是要比现在的小房间要舒坦的。

“那他为什么不搬呢?”

罗大右脸都憋红了,最后冒出一句话来:“他说是你安排的!”

什么?刘拐子现在也学坏了啊,竟然敢假传圣旨了。

“我什么时候让他不要搬了,我不是,我没有!”岑济立刻予以否认。

罗大右也是无语了,只好交了底:“校长你是不是交代刘拐子把学校开着,让几个大孩子在学校带小孩子来着?”

岑济一拍脑袋,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记得鲁求英跟自己说过。

说是暑假的时候正好赶上双抢,有些社员家里孩子小,为了让社员们全身心投入到夏粮抢收的任务中去,学校在暑假期间要开放,把小孩子们给管起来。

在田里干了一上午,岑济脑子都过载了,一时间竟然没想起来这回事。

“不成,我得去学校看看!”

“我吃过饭刚去看过,饭菜都是支书安排人送过去的,个别年纪小的也都让父母带回家喂奶换尿布去了!”

要不怎么说还是老东西靠谱呢,罗大右在常务副校长这个位置上干的非常出色,岑济好好勉励了他一下。

但是学校还是得去的,毕竟那里还有自己不满一周岁的老娘舅!

结果刚一到学校,就碰到了正在找岑济的周有才。

“岑校长,江城的葛主任上午打电话找你,说是有事要找你商量。”

“葛主任?他能找我有什么事?”岑济心下疑惑,难道是自己写的歌又获奖了?

于是在亲切慰问了留校带小孩的李小林等同学后,岑校长又马不停蹄地赶往瓜子厂,准备与跃进大队友好人士葛主任通电话。

“什么?葛主任,这是真的吗?哦哦,还只是有意向,有空、有空,双抢?不耽误,真不耽误!真不用啊,这也是大事,大好事啊,支书能理解的,啊?那、那好、好,那好吧!我等您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