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易原本波澜不惊的脸顿时变得笑意全无,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垂眸许久没有说话。
半晌,闷哼声传来。
“真是可笑啊……”
“我还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所以你还是跟其他人一样,觉得我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替代品吗?”
那双琥珀色的眸底淬满深入骨髓的冷意。
邬兰呆愣在原地。
“你们是觉得只有他们才配得到关心,得到爱,而我根本不配,甚至只因我是那个人的替代品才被施舍的吗?”
每一个字都带上了咬牙切齿的滋味,他的脸冷寒一片。
邬兰一时怔忡,“什,什么……”
“我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我……”
蒲易掀起眼皮望向她,琥珀色的眼睛幽深一片,明明在笑着,可眼底却毫无笑意,宛如一片深不见底的深渊。
“你不想见你爸爸吗?”
蒲易突然道,嗓音平静无澜,甚至带上了循循善诱的意味。
“我知道怎么可以让你去见你爸爸,你想不想去?”
邬兰的眼睛缓缓睁大。
……
离开蒲易之后的画面就开始变得支离破碎。
她毫无知觉地进入了一间完全封闭的地方,由透明色的罩子罩着,她一路朝里面走去,直到她看见一个人。
对方身形颀长瘦削,黑色的长发在空中乱舞,他背对着她看不见脸,但一眼她就知道那是自己的爸爸。
“爸爸……”
女孩兴冲冲地奔过去。
那道人影听见声音缓缓回头,然而她却看见那道身影的背后伸出无数条耀武扬威的触手,那双曾经会温柔而宠溺地望着她的眼睛此刻闪烁着耀眼的朱红色。
紧接着,心口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瞬间卸去全部力气,被触手吊起,她缓缓低头,不可置信地看见自己被贯穿的胸口。
血淋淋的心脏被生生剥离,鲜血滴溅在地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小小的身影瘫倒在地,鲜血不断从身体里涌出,再被那些触手以及藤蔓们一点点吸食殆尽。
在坠入最深的黑暗前,只听见一道尖锐的长啸。
那是野兽濒临绝望最后的怒吼与哀恸。
……
梦境开启坍塌,迷失的灵魂被深渊吞噬。
苏莱捂着心口闷哼一声,脚步后撤几步,邬邺上前扶稳她才避免摔倒在地。
她捂着乱成一团几欲爆炸的脑袋,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迷茫的意识渐渐回笼,而她低头,怔怔地望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声音开始遏制不住地颤抖:
“我,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我应该,已经死了才对……”
一百多年前,她就已经死了。
还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杀死了。
可她为什么现在还活着?
如果她还活着,为什么她还是几十岁的样子,以她的年纪,不应该已经有上百岁了吗?
“为什么……”
她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瞳孔涣散无光,仿佛即将碎裂的镜面。
“苏莱,你冷静一点!”
邬邺按住她的肩膀,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你没有死,你还活着。因为你母亲用自己的血救了你。”
“用……她的血?这是什么意思?”
“你母亲是星际几百年来最杰出的科学家,她用自己的血做养分救了你。”
苏莱抱着脑袋,慢慢地蹲下身体,眼泪却毫无知觉地簌簌往下掉。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子……是我害死我母亲对吗?”
邬邺轻叹了口气,伸手抱住她,安抚道:“没有,不是你害死了你母亲,这不是你的错,是当年那场事故地始作俑者,他们策划了这一切,让这一切变得面目可憎。”
“没人愿意事情变成这个样子,但既然你还活着,那就承载着他们对你的期望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苏莱喃喃自语。
“对,”他正色道,“现在我们唯一可以做的,那就是找出当年奥兰帝国那场灾难的真相。”
苏莱涣散的视线重聚,低声轻轻回道
“现在能告诉我,那天你见了谁吗?”他问。
苏莱沉默数秒,才从唇缝中挤出几个字。
“是蒲易。”
邬邺先是愣了几秒,而后轻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丝嘲讽至极的笑,“果然是他。”
“你,知道他?”苏莱问。
邬邺眸色微冷,冷笑道:“当年整个研究所就没有不知道他的人,这个人心机深沉,城府极深,性格极端偏执,曾经目睹看着一名研究员被异种咬死而袖手旁观,是个极为冷血的人。”
苏莱微怔,便听邬邺继续解释道:“他的基因以及源体能力都是从哥哥身上提取出来的,所以被称为'实验体二号'。”
“是……爸爸的基因?”苏莱艰难开口。
“嗯。他的基因与哥哥的基因同源。甚至可以说这个人是哥哥的翻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