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时分,兀术派人前去开挖,直到夜色深深。可谓连夜奋战终于把个三十里长渠通达到了长江口,并且抢来当地一千多条民船,趁着夜色一边放火一边射箭,使驻守宋军毫无防备,宋军大惊失色之余赶忙追赶,可为时已晚。
在此驻守的宋军一将领,在大帐之中正与向兀术献计之人喝着酒,此时此刻已是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了,只听的是江边喊杀声震天动地,只见的是,火光冲天,宋军大营被熊熊烈火围攻,股股浓烟笼罩上空,好生了得。
兀术此时此刻已率众突出重围,急急忙忙沿长江逃往建康去了,一路上抱头鼠窜,马不停蹄,不敢怠慢,生怕韩世忠围追堵截。
“报,元帅,大事不好!兀术挖开老灌河在江心岛潜逃而去,金贼突围而逃,还端我三座大营。”士卒慌慌张张进帐上奏给韩世忠。
韩世忠大惊失色,握着拳头咚的一声敲在桌子上,顿时打翻了眼前的茶杯,叹道:“唉!事到如今都怪我失算,千错万错乃是我之错矣!怪不得兀术那厮,我用人不当,自当上奏朝廷贬职降级。”
听的如此一语,将领尽皆上前劝道:“将军,不必如此,不必如此。贼人骄滑防不胜防。”
梁红玉寻思片刻忙道:“夫君,依我看来,此事蹊跷,其中定有隐情。”
参军一身冷汗,马上惊道:“夫人,您是说我宋军之中有内奸?这可不能开玩笑。”此语一出,尽皆愕然。
梁红玉气急败之际坏骂道:“什么玩笑不玩笑的,奴家从不开玩笑。你难道感觉此事不蹊跷么?”
韩世忠道:“夫人,参军。诸位将军,事到如今,恐怕的确如此!那驻守老灌河的将领恐怕与那兀术私通了。皆我之过,不该太过轻敌,倒小看了兀术这厮。”
正说着,一将领赶忙进报说:“将军,大营被大火焚烧,那厮已化为灰烬,实乃惨不忍睹。这厮罪有应得不假,可偏偏坑害了我军,错失良机,放走了兀术。这可如何是好?”
几个将领忙道:“看来果然如此,我军本就不如金军势大,如今错失良机,想必士气就低落了。”
韩世忠捶胸顿足,叹道:“气煞我也,本想活捉兀术献于皇上。拿兀术交换二帝,可没想到跑了兀术,这实在令人痛心疾首,懊悔不已。功亏一篑,皆我之过。百密一疏,百密一疏。”随即抽出宝剑,向半空挥去,一声咣当,砍在桌角。
看着韩世忠仰天长叹之状,梁红玉忙道:“夫君,此乃天意难违,不必如此。”
子午仰天长叹,马上安慰韩世忠:“兀术这厮果然聪明过人,将军不必如此,兀术如今侥幸逃脱想必还会南下,这贼人只要一日不被活捉,他必定一日心存侥幸。他若还敢前来,自然会束手就擒。这便是胜败乃兵家常事之理。”
普安也劝道:“将军神机妙算、英勇无敌,此番作战金人大败,黄天荡,四十八日。我等大宋将士八千人把兀术十万大军打得狼狈不堪,八万大队人马被困!实乃我大宋史无前例之事,定当大快人心,重振国威,再振军威,金人必不敢悍然南下了。”
余下气道:“如若知道这般情状,黄天荡四下应该早早派重兵严防死守,埋伏起来,兀术说不定就被我们活捉了。”
武连也心灰意冷,叹道:“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百密一疏,如之奈何?也怪我大宋内部有叛国投敌之徒,如之奈何?如若不然,谅他兀术也不会有什么好主意,他如何知道老鹳河的所在。虽说金国搜刮了我大宋许多图志,可这地方河道与道路时常变迁,非一成不变,他们如何得知这般仔细。如若不是我宋朝人卖国求荣,贪图荣华富贵,如何会出卖我大宋,向敌国透漏军情。”
梁红玉看向韩世忠,心里闷闷不乐,都怪夫君太也轻敌,如若不然,活捉兀术并非难事。夫君如此粗心大意,实乃骄兵必败。
韩世忠见梁红玉这般埋怨的眼神,不觉尴尬一笑,心里暗骂自己,太也轻敌,兀术逃走皆我之过。
韩世忠、梁红玉、参军、子午、余下、普安、武连和众将出帐而去,望着遥远的远方,久久矗立。但见黄天荡,波光粼粼,一瞬间突然风浪大作,波涛滚滚,咆哮声起,去向远处。
黄天荡之战告一段落,兀术抱头鼠窜,仓皇逃离江南,金兵一个个魂不守舍,自然心有余悸,不敢轻易扬威耀武。不过金兵依然在江南,并未全部撤离。
子午等人也要辞别韩世忠回宋高宗处复命,再者,张明远、费无极也颇为牵挂,子午四人也想师父们了。
此番来韩世忠处,可谓见多识广,如若不是韩世忠调度有方,运筹帷幄,子午四人断然不知如何是好。虽说单打独斗偷袭金营,不在话下,可要论带兵打仗,摆兵布阵,他们就勉为其难,差强人意了。
临行前,韩世忠与梁红玉为子午四人摆宴,席间韩世忠推心置腹了不少真知灼见,子午四人也算受益匪浅。
韩世忠微微一笑,看向子午四人,顿时眨了眨眼睛,感激不尽道:“四位小兄弟此来帮忙不少,你们身手不凡,力克女真人。不过你们是江湖中人,带兵打仗就勉为其难了。本将军如若说的太过直白,还望你们见谅。我年轻时候也是胆大包天,天不怕地不怕,总以为自己什么也会,什么都懂,可与西夏交锋,才知自己只凭匹夫之勇恐怕难以克敌制胜。凡事都要开动脑筋,想个万全之策,即便不能面面俱到,也要逢凶化吉,随机应变。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如若狭路相逢,不可当断不断,必然反受其乱。你们以为如何?”
子午笑道:“将军不必如此,我等也是有自知之明,下山以后行走江湖,也见识了不少英雄人物和大场面。可实言相告,带兵打仗的确是勉为其难。将军如此坦诚,我等感激不尽,哪里会有什么闷闷不乐。将军如此推心置腹,我等没齿难忘,可见将军是个豪爽之人,真性情中人。男子汉大丈夫当如此,便不负凌云壮志。”
梁红玉语重心长道:“这带兵打仗非一朝一夕,江湖上论单打独斗,或许你们也很不错,可战场与江湖大有不同,你们可知有何不同?”
普安挠了挠后脑勺,追问道:“愿闻其详,还望夫人赐教。”
梁红玉笑道:“这倒不难,不过你们可知‘熟能生巧’四个字最为要紧。带兵打仗要懂得总揽全局,熟读兵法,要会摆兵布阵,战场上瞬息万变,要有勇有谋,要当机立断,不可瞻前顾后,优柔寡断。不似你们江湖单打独斗,这般一对一的较量。战场上可是千军万马的厮杀。死的人可多了!”
韩世忠饶有兴趣的介绍道:“再说,纵然江湖人士武艺高强,也抵不过千军万马。你们四个人在道家必定学了不少武艺和道经,这《道德经》的确很好,以柔克刚,以弱胜强,运用在兵法之中也是一样的。”
余下听得入迷,不觉慨叹:“之前就感觉之乎者也,摇头晃脑,没什么趣味,没想到,还关乎兵法。”
武连曾读过不少书,知道许多带兵打仗的故事,故而笑道:“不错,要说兵法,还是《孙子兵法》天下第一。有许多带兵打仗的故事,譬如围魏救赵、官渡之战、赤壁之战、夷陵之战。”
韩世忠笑道:“不错,居然知道许多带兵打仗的故事。三国的故事如今妇孺皆知,这官渡之战、赤壁之战、夷陵之战,可是颇为重要。要说三足鼎立如何称之为三足鼎立,便道是三场战争,一决雌雄,水落石出。官渡之战,曹孟德打败袁本初,曹魏一统北方,挟天子以令诸侯;赤壁之战,曹孟德被孙刘打败,自此南北对立,曹孟德与孙仲谋势不两立,分庭抗礼。夷陵之战,刘玄德战败撒手人寰,孙仲谋由此免遭灭顶之灾。此后,三足鼎立,继往开来。”
梁红玉笑道:“夫君说的不错,三国时代,这男子汉大丈夫如若不投笔从戎,跨马杀敌,就不可想象了。当年的男人们真是厉害,要说哪个时代的男人魅力十足,奴家以为三国的男人太也魅力十足,真英雄人物。小乔遇到周公谨,那真是三生有幸,无出其右。难怪苏东坡都羡慕嫉妒了,至于恨不恨,那就不知道了。”众人听了,哄堂大笑。
韩世忠言归正传,语重心长道:“我大宋虽说重文轻武,你们也是心知肚明,不过高手在民间。素闻我大宋有许多武林高手散落黎民百姓之间。我大宋的许多社团里不乏文武双全之人。想当年,蔡京、童贯一手遮天,飞扬跋扈,把持朝政,搞得怨声载道,黎民百姓叫苦连天,实乃敢怒不敢言。一个‘花石纲’就搞得方腊揭竿而起的造反,本将军当年跟随童贯征讨方腊,手下皆是西军兄弟,这西军实乃我大宋精锐之师,势不可挡,让西夏闻风丧胆。就是西军当年攻破横山,差点就攻破了兴庆府。如若当年一鼓作气想必西夏就亡国灭种了。可惜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大宋让乾顺有了喘息之机,后来西夏羽翼丰满,靠着大辽与我大宋分庭抗礼。大辽亡国后,西夏又投靠金国。虽说事过境迁,可要是再统帅西军定能与金军一决雌雄。目下江南士卒士气低落,金兵一来就抱头鼠窜。说句大不敬之语,也是皇上从扬州城逃离后,这禁卫军群龙无首自然土崩瓦解。怯敌乃我大宋目下最为要紧的硬伤。我大宋总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般畏畏缩缩,焉能不败?想当年,钦宗皇上就是唯唯诺诺,胆小怕事,故而一门心思想议和,果然中了金人诡计。如今皇上登基大宝不久,人心思定。如若皇上一味逃跑,真不敢想象,后事如何?”
梁红玉见韩世忠说了这样许多,就不觉黯然神伤,素知韩世忠一般沉默寡言,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头头是道,可见了子午四人居然这般推心置腹说了这样许多,心里不觉欣慰之极,可也不觉后怕担忧,就怕韩世忠胡思乱想,太也劳顿。
子午见韩世忠如此洋洋洒洒,推心置腹,就安慰韩世忠道:“将军,要说二帝被俘虏,国人无不痛心疾首,捶胸顿足。可江南黎民百姓却并非如此。听说方腊到过之处的黎民百姓皆拍手称快。可见‘花石纲’不得人心。细细想来,王安石变法以来,党争不断。蔡京、童贯又狐假虎威,把持朝政。太上皇当年也是心知肚明,只可惜他太也书生意气,无力回天,素日拿着毛笔写写画画,突然听说女真人杀来,自然猝不及防,无法应对。李纲进言才被逼无奈退位,到江南避祸。把个烂摊子抛给太子!太子在东京掌控局面,康王在应天府操练兵马。本来李纲守东京,女真人是无可奈何。只可惜钦宗听信谗言,罢免李纲。种师道老将军的话他又听不进去!张叔夜大人、宗泽将军勤王也可挽回局面。偏偏钦宗皇上病急乱投医,抓住郭京这江湖骗子做救命稻草。搞得东京沦陷,二帝被俘。说来说去,女真人就想灭亡我大宋。可议和却是我大宋一厢情愿!”
余下也叹道:“如此看来,金人的话就不敢相信了。言而无信原来是说西夏,目下金国也这样,只有我大宋才规规矩矩,老老实实言行一致,岂不自寻烦恼?”
普安一怔,不以为然道:“莫非失信于人就很好?我大宋如此言行一致,取信于民,取信天下,实乃明智之举。如若不然,四下便都是敌人,哪里来的朋友。”
武连越听越犯难,顿时挠了挠后脑勺,缓缓道:“你们说了这样许多,我就稀里糊涂了。议和到底要不要,能不能?看来由不得我大宋。”
韩世忠听了这话,马上掷地有声道:“要说失信于人也不能怪女真人,这头可是我大宋开的。”
子午一怔,随即追问道:“将军,何出此言?”普安看向韩世忠,一脸茫然,拱手笑道:“还望将军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