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快穿上吧。”
瓦剌的临时营地里,士兵们正在休憩,时不时地扫向不远处相互依偎的三个异类,显然是怕他们跑了。
这三人的的服饰和瓦剌截然不同,而是明人打扮。
朱祁镇打了个哆嗦,接过袁彬递来的衣裳穿好,这才觉得冰冷的身体开始有了暖和的苗头。
自从被瓦剌俘虏之后,朱祁镇身上的盔甲等都被扒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了朱祁镇的中衣,只是后来需要让朱祁镇出面要求将领开关,瓦剌才把衣裳又还给了他。
但如今已经到了九月,北边的天气越发寒冷,出征前准备的那几件衣裳哪里顶得住萧萧北风?
换成往日,宫人们早就开始为朱祁镇烧起了地龙,换上夹棉的衣裳,皇帝哪有寒冷的忧虑?
朱祁镇看向一旁衣着单薄的袁彬,道:“你不冷吗?”
袁彬咬着牙根挤出声音道:“不冷的。”
另一边的哈铭则是对袁彬招招手,示意他和自己一起裹衣取暖。
三人只能围绕着依靠袁彬和哈铭捡回来的树枝生火取暖,尽管伯颜帖木儿不准士兵们随意戏弄这个可以用来恐吓威胁明军的盾牌,但三人的日子也并不会好过,不仅什么都要依靠自己做,还要忍受瓦剌士兵无时无刻不存在的监视。
朱祁镇看着被冻得瑟瑟发抖的袁彬和哈铭,开口问道:“你们两个家在哪里?”他见两人面露困惑,道:“你们两个护驾有功,等到回朝之后,朕不会吝啬赏赐。”
两人面面相觑,但还是如实回答。
袁彬的父亲是锦衣卫校官,迁都的时候跟着一起到了京城,正统四年才得到一个以疾病辞官的机会,将官职交给了袁彬。而哈铭则是鞑官出身,如同当初的和英和勇父子二人一般,投奔大明后成为军官。
“这些守将拒不开门是自作主张,等到长公主从云南回来,必然会重整朝纲,发兵反击,不会任由我们继续流落在外的。这次巡边人数不多,还有一部分逃回了关内,肯定不是全军覆没,只要长公主继续从北方甚至是南方一带募兵,击败瓦剌不是难事。”朱祁镇说到这里顿了顿,像是为了给自己信心和底气,接着说道:“若是让皇帝落到外族手中,对国家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以长公主的个性,不可能允许有人伤害国家和百姓。”
况且皇长子年纪尚小,不能理事,郕王也没有胆量和才能监国,以朱予焕可以为了大局牺牲自我的性格,肯定不会任由他这个皇帝继续漂泊在外的。
袁彬和哈铭听到他说的话,都陷入了沉默。
皇帝虽然被瓦剌俘虏,但到底是皇帝,他们作为皇帝的亲卫校官,没有将皇帝抛下的道理。
但如今的情况显然没有那么简单,尽管朱祁镇是皇帝,但如果不能用皇帝的身份换来金银珠宝或者是粮食布匹,也不能命令守将开门,接下来瓦剌会如何对待他们……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更不用说一个守将是这样的态度也就罢了,从宣府到大同这一路都没有任何一个守将出来确认一眼皇帝的真假,不是称病就是说公务缠身,显然也是在印证他们两个的不祥预感。
京中很有可能已经大变天了。
两人的沉默像是给足了朱祁镇信心,道:“如今国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长公主必定已经从云南快马加鞭赶回来,也不会有人斗胆拦她,长公主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朕对慈惠皇太后一向孝顺有加,慈惠皇太后也视朕为亲生,即便长公主心有犹疑,慈惠皇太后也绝不会视而不见。”
两人也能看得出,如今朱祁镇实在靠着这份信念让自己坚持活下去,若是强行戳破这一点,只会引来皇帝的崩溃。
既然如此,倒不如让皇帝依靠着这份信念坚持下去,也免得他们要照顾心态崩溃的皇帝。
但事情显然不会按照他们预料的发展。
三人正在沉默间,就隐隐听见也先那边的营帐传来了咒骂的声音,尽管他们一句都听不懂,但说话的人的语气,他们还是一清二楚的。
不一会儿,就有瓦剌士兵上前,一把拉起了朱祁镇,显然是要把他拖去营帐中心。
朱祁镇强装镇定,但语气中还是不免多了几分恐惧:“你们不要碰朕,朕自己会走!”
袁彬立刻起身大声道:“你们要对陛下做什么!”他上前想要阻拦,却被其他瓦剌士兵赶走,顺势推倒在地,只留下四五人看守袁彬和哈铭,以免两人上蹿下跳。
哈铭倒是听明白了瓦剌人的话,他伸手拉起跌倒的袁彬,小声道:“他们好像是打探到了消息……新帝登基,而且……”
袁彬见他不敢多说什么,急忙追问道:“而且什么?”
哈铭的声音更低了一些,“而且……称陛下已死,是瓦剌用被俘士兵假冒皇帝……”
袁彬不由愣在了原地,他想过最坏的结果,京城为了稳定大局,必然会选择新的继承人上位,但却没想到新皇帝竟然直接将朱祁镇认作了死人。
如此想来,只怕京城的那位皇帝深恨朱祁镇久矣。
只是继位的皇帝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