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头湾外海,福建总督李率泰的中军,十丈大鸟船上。
“嘭嘭嘭”
船首上,满蒙监军,正黄旗,护军都统纳木色额。
脸黑如黑铁,抡起手中的长筒望远镜,玩命捶打木头围栏,嘭嘭直响。
怒目圆睁,毛发皆竖,指着五里外的常进功船队,厉声怒吼:
“常进功”
“该死的狗奴才,汉狗子,南蛮子,死扑街”
“对面的郑狗子,兵力差不多,伤亡差不多,没有任何优势”
“他奶奶个熊,怎么就不打了,怎么就不杀了”
“扑他老母的,他这是在撤兵,他这是临阵脱逃”
“死扑街,阿其那,塞思黑,汉狗子,桀骜不驯的南蛮子”
“李总督”
吼着吼着,怒火攻心的老女真,猛的转过头,把冒头对准总督李率泰。
眼神如刀,死死盯着这个汉狗子,厉声质问道:
“李总督,怎么回事”
“这个常进功,怎么能脱离战场,怎么能退兵”
“这个汉狗子,还是不是你的大将,你还能不能指挥?”
“这他妈的,这要是退兵了,你们想过后果吗?”
“里面的围头湾,大几千的水师,全都得完蛋”
“这要是退兵了,厦门岛那边,正在决死大战,几万大军,必然是全军大崩溃”
“不行,不能退,退了咱们都得死”
“李总督,现在发兵,把最后的兵马,全部压上去,干掉下面的郑狗子”
“发兵,发兵,立刻,马上,全部压上去啊,发兵啊”
“锵铛”
、、、
眼神嗜血,钢刀出鞘,遥指对面的李率泰,杀气爆表。
不装了,管不了那么多了,逼迫对方立刻出兵,一起杀下去,干掉郑狗子。
死扑街,狗娘娘的狗玩意,这个老女真,他已经受够了。
眼前的老匹夫,太过分了,在如此关键的大战役,生死大决战的时刻,竟然裹足不前。
下面的常进功,那就更过分了,打了那么久,竟然还没有拿下郑狗子的舰队。
现在好了,狗贼李率泰,死死捏着1500精兵,硬是不增援下面的海战。
他的下属常进功,汉狗子一个,打着打着,竟然要脱离战场,这明显就是要跑路的节奏啊。
士可忍孰不可忍,既然如此,身为正黄旗大将的纳木色额,也就不用客气了,直接拔刀相逼。
这时候,谁他妈的,还在乎你们李家,是不是皇亲国戚,是不是娶了宗室女,是不是来自关外。
这个时候,畏战不前者,就是大清国的死敌,就是乱臣贼子,客气个锤子啊。
“呵呵”
老贼头李率泰,冷脸冷眼,呵呵冷笑,眉头都不抬一下,毫不在意面前的大砍刀。
打赢了,你好,我好,大家好。
打输了,就要开始来事了,这都是人之常情。
当然了,这是他的坐舰,容不得别人放肆,乱来。
坐舰上,周边的一千多将士,都是他的督标营,跟着李家几十年,怕个锤子啊。
狗奴才,汉狗子,死扑街,骂的不就是老子嘛,骑脸输出的狗玩意,老子也是汉人啊。
“锵铛”
“哗哗哗”
李率泰可以不在乎,可是他的手下们,就不会客气了。
哗哗哗,甲胄声,拔刀术,众将纷纷拔出大砍刀,围上船首的满蒙将校。
他们李家,也不是怂货,关外起家,砍了多少满蒙将校,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刀光闪闪,杀气煞气,怒吼暴吼:
“狗鞑子,找死”
“狗东西,这里是福建,想找死吗”
“死扑街,爷爷大砍刀,早就急不可耐了”
“丢雷老母的,敢在这里撒野,也不撒泡尿照照,全部剁碎了喂鲨鱼”
、、、、
左翼总兵王进加,右协总兵折光秋,将校唐邦杰,林翀,叶禄等将校。
一个个都是老武夫,老杀胚,主辱臣死,他们要是不站出来,以后就不用混了。
开玩笑,李率泰是谁啊。
甭说他的家世了,来自关外的汉族军头,父子跟着女真人,父子都娶了女真宗室贵妇。
单单在福建,李率泰就蹲了十几年,早就有了基本盘,可不是谁都能取代的,达素也不行。
眼前的满蒙将校,要是敢乱来,他们就敢动手,全部剁碎了,丢下去喂鱼,毁尸灭迹。
“啊呸”
老女真纳木色额,浑然不惧,一口浓痰喷的老远,直接钻入了海底,喂了小鱼小虾。
猛的再欺身上前,锋利的刀锋,再次逼近李总督的鼻梁骨,寒气逼人,厉声暴吼:
“李率泰”
“你个死扑街,阿其那”
“这就是你带的兵,你们想造反吗?还是想找死?”
“别忘你的身份,也不要忘了京城李氏,更不要忘了铁岭的族人”
“你要是敢乱来,胆敢擅自退兵,老子就、、、”
、、、
“嘭”的一声巨响。
不待下一刻了,不用再等了。
老辣狠辣的李率泰,趁其不备,直接来一个大鞭腿,把怒火攻心的纳木色额踢翻了。
后者也个废物,嘴上叫嚣的凶残。
其实呢,根本没有胆子杀李率泰,刀把子也都没握紧,直接摔了个狗吃屎,钢刀也甩的老远。
“全绑了”
“全部押下去,留在船舱看好了”
、、、
老贼头李率泰,也不墨迹,大手一挥,下令众将绑了这群女真人。
“上啊”
“兄弟们,并肩上”
、、、
为首的两个总兵,王进加和折光秋,钢刀一丢,怒吼一声,手脚并用扑上去,一举拿下纳木色额。
其他的将校,也是有样学样的,扑向旁边的几个女真人,锁死捆好。
“啊呸”
被两大总兵,死死捆死的纳木色额,犹不知死,毫不畏惧,又是一口老浓痰,喷向前面的李率泰。
随后,被人扛走的他,还不过瘾,继续骂骂咧咧的,破口大骂:
“狗贼,汉狗子”
“李率泰,你个大奸贼”
“有本事的,把爷爷剁了”
“嫩你娘的,搞偷袭的狗杂种,爷爷弄不死你”
“李率泰,你等着,等老子上了岸,第一个参死你”
、、、
还是那个鬼样子,这个老女真,嘴上喊得凶,身体却是很诚实。
一动不动,非常丝滑,配合汉将的捆绑和押送,没有一丝的反抗挣扎。
都是老狐狸,老江湖,征战沙场几十年的老武夫,哪里有不懂的呢。
下面的常进功,打的好好的,竟然要退兵了。
唯一的解释,围头湾里面,肯定出问题了,且不是小问题。
当然了,他是监军嘛,不能一句话不吭就跑了,得做个鬼样子。
否则的话,单凭几个武夫,要想简单的拿下,肯定是不可能的,肯定得见血。
“啊呸”
看着押送远去的纳木色额,老杀胚李率泰,也是忍不住的狂吐浓痰,喷向下面的海面。
完事了,还一脸嫌弃的样子,拍了拍自己甲胄上的浓痰,恶心的不得了。
他也没办法啊,纳木色额是正黄旗,上三旗的大将,即便是被吐口水了,也不能拿人怎么样。
真干掉了,喂鱼了,回到京城,他们李氏也不好交代啊,不死也得脱层皮。
“他妈的”
“狗鞑子,你以为老子不想啊”
“老子是福建总督,军政一把抓,是最高责任人”
“他娘的,郑逆海狗子,心腹之患,老子做梦都想,剁碎了这帮孽畜”
“但是啊,时机不对啊”
“郑逆海狗子,水师如此强横,人人都是海盗海狗子,擅长水战海战”
“呵呵,咱们这帮人,都是旱鸭子啊”
“两脚打飘,浑身发软,跟他妈的面条似的,打个锤子啊”
“哎”
“大潮水已过,潮水都涨上来了,郑狗子的反攻,也就上门了”
“达素大帅,安南将军”
“呵呵,今天,李某就要对不住了”
“老子的兵,不是炮灰,都是银子喂出来的,死一个,少一个啊”
、、、
喃喃自语,眉头紧皱,望着金夏战场方向,恋恋不舍,满脸的纠结,便秘之色。
泼天战机已过,大退潮变成了大涨潮,孙武来了也得跪,谁都是无能为力的。
“来人”
“鸣金,退兵”
这时,站在船首的李率泰,不等了,也不管了,冷着脸怒吼一声,下令鸣金退兵。
只是,吼完以后,还是忍不住的,遥望围头湾方向,留了一口深深的叹息声。
他是福建总督,在所有的清军里面,肯定是最希望剿灭郑逆的人,毕竟是心腹之患。
但是,他心里也是很清楚,这一仗是打不赢的。
开战之初,他就不是很赞成,否则的话,就会带上所有的督标营,梭哈所有的筹码。
金夏两岛,周边都是大海和内海湾,要想剿灭,除了水师还是水师,别无他法。
郑逆海盗集团,一直霸占厦门,又经常洗劫福建各州府的港口,袭击福建水师。
这就导致了,李率泰手下的清军,根本发展不了,规模宏大的水师。
这一次,也是一样的。
即便是来了江浙水师,达素的一万清军,还是不行的,水师太少了。
历史上,也是如此的。
清军之所以能剿灭郑逆,靠的不是自身的本事,而是等郑逆自爆,内部大乱斗,实力大损。
。。。
围头湾外海,尖锐的鸣金声,很快传到了清军的耳朵里。
“哈哈哈”
大鸟船上,倚在船首的阿里禅,闻金起舞,惊喜万分,哈哈狂笑豪笑。
顾不得晕船,肉体发软没力气,猛的窜起来,抓着常进功的肩膀,哈哈大笑道:
“常总兵”
“退兵,退兵了,李总督下令退兵了”
“常总兵,下令了吧,快退兵吧,别再拖拖拉拉了”
“里面的郑狗子,有了更多的援兵,很快就会冲出来的”
“咱们不要等,不要拖,再拖下去,都得死啊,下海喂鲨鱼啊”
、、、
说罢,吼完了,这个正白旗的护军校,还是一脸的恐惧之色,望着冲锋冲上来的郑逆战船。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现在的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离开波涛汹涌的海面。
之前,他是被安排的,跟着游击将军戴亮的身边,带着军队杀到了料罗湾。
可惜啊,他们遇到了狡猾的郑逆郑泰,阴险狡诈。
先是派出一个小兵镇,远远吊着打,打打停停,游击缠斗。
谁知道啊,后路又出现了两个镇,一起扑过来,直接打崩戴亮的水师。
很快,戴亮中炮战死,剩余的残兵剩将,一路向北,疯狂逃窜,逃回外海中军。
好在,常进功带着最后的三千水师,顶了上来,拦住了郑逆三个水师兵镇。
“哎”
“匡副将,老兄弟”
“孙履谦,孙参将,乌游击,常四兄弟”
“哎,老哥,要对不住了啊”
“这一次,老哥要先走了,老哥先撤了”
“没办法啊,老哥要是再不走,剩下的老兄弟,也都要死绝了”
“哎,来人,鸣金”
“咱们退兵,快速北上回泉州,都别管了,都不要了,赶紧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