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婷婷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想着那天晚上在KtV包间跟仲青发生的事,有点越界,但在可控范围内,没有出现尴尬场面。只是,她知道自己心动了,虽然是在酒精作用下,但心动就是心动,酒壮怂人胆,是因为之前已经埋下了一颗种子,所以酒精才能浇灌出一株幼苗来。
所以,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朱婷婷都在审视自身,毕竟对方是有妇之夫,她也有自己稳定的恋爱对象,并且也是奔着结婚去的。
但是,欲望的火苗就是这样,越是打压,越是熊熊燃烧。她会忍不住把仲青来跟自己的男朋友陈嗣华作比较,只是这种比较极不公平,因为她自己心就是歪的。
她的男朋友算是报社的顶头上司,在她辅一分配到报社之后,就被对方盯上了,使了一些手段,但如果不介意的话,这些手段不会让人反感,还会算作是恋爱中人的小情趣。因为是对方主动,所以朱婷婷并未心动,只是客观地觉得对方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老一辈的人都知道,恋爱是不能拿来当饭吃的,结婚,它的社会属性远远大于感情属性。
所以她跟陈嗣华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谈着恋爱,陈嗣华催过她好几次结婚,但她内心一点小小的遗憾始终梗在那里,阻挡了她奔向婚姻的步伐。
每个周末,她都会例行跟陈嗣华一起吃晚饭,然后看一场电影,算是谈恋爱的仪式感。这一天,陈嗣华约她吃自助火锅,是锦沙比较高档的自助火锅,菜品中有海鲜,生意不算特别好,所以恋人一起吃可以清静地聊天。
陈嗣华关心地问她:“你最近工作压力很大吗?我看你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不知为什么,陈嗣华这种貌似关心的话,会让朱婷婷极不舒服,她的回答语气就有些上火:“怎么?还没结婚,就已经看我不顺眼了?”
陈嗣华一笑,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还是习惯了做小伏低:“说哪里话?是关心你,如果工作不顺心,可以换个工作岗位,轻闲一点的,我跟你们主编说?一句话的事。”
朱婷婷越发不舒服,她绵里藏针地说:“你是不是总是想闹得我们报社都知道我是你的人嘛?你干脆盖个戳戳在我背上得了。”
陈嗣华诧异地说:“你今天是吃了炸药吗?我没有惹你哈。”
朱婷婷也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深呼吸了一下,平静了一点:“可能最近工作压力的确有点大吧。但是你知道,我即使是要离开现在的工作岗位,也是功成身退的状态,而不是被逼迫而缴械投降。”
陈嗣华好脾气地抚摸了她的手背一下,说:“我就是喜欢你这种不服输的气质,本来可以靠脸吃饭,结果一定要凭真本事。”
朱婷婷笑了,她大概也觉得自己无理取闹,就卸下了防御铠甲,恢复了柔软的女性线条:“不好意思,我有点草木皆兵了,可能过段时间就好了吧。最近身体也有些不对劲。”
陈嗣华有点紧张地问:“要不要紧?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朱婷婷摇摇头,突然感觉索然寡味,她取出桌上的一要牙签,用手遮着往里掏,动作显示她已经不想再吃了。
陈嗣华却没有接收到她的这个暗示,又去拿了一盘虾过来,烫熟之后剥好,放在朱婷婷的盘里。
朱婷婷却一阵烦恶,她说:“你吃好了没?我觉得这里面闹哄哄的,没胃口了。”
陈嗣华听说,也就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说:“那我去结账,你不舒服,今天我们就不看电影了,你早点回去休息。”
朱婷婷点点头,出来后陈嗣华打了个夏利,送朱婷婷回家。
分别的时候,陈嗣华对她说:“你身体不好,工作就不要太累了。我其实一直想着结婚的事,如果我们结婚了,我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关心你,不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家里。”
听着这样温暖的话,朱婷婷有些感动,她说:“我今天心有点乱,不想聊这件事,我先休息了,你也早点回家休息吧。”
陈嗣华坚持把她送回家,又跟她爸妈寒暄了几句,才满意地离开。
陈嗣华一走,朱婷婷的妈妈就把她堵在自己房间的门口,问道:“你们俩吵架了?”
朱婷婷黑着脸说:“没有,你不要乱猜。”
她妈妈说:“你这副表情,我一看就有事。你小姐脾气也太重了,都是我们把你惯适成这样的。人家小陈对你多好?像是你的长工一样,这样的丈夫,脾气好,有本事,别人排着队来抢,你不要到时候后悔。”
朱婷婷叹了口气,努力平静地对她妈妈说:“妈,我不是小孩子,他的好,我比你看得更清楚,我没说要跟他分手,我只是最近工作不顺心,想回来休息。他都没说什么,你着什么急?”
她妈妈就妥协了,说:“好好,算我多嘴,你休息吧。”
她的爸爸坐在沙发上,冷哼了一声,但是没有说话。
躺在一个人的房间里,朱婷婷并没有睡着,她自己都不愿意相信,有一天她会陷入这种两难的处境里。从小到大,她都是在恋爱里游刃有余的那一个,喜欢她的男生可以排满门前的整条街,她都不需要选择,只需要拒绝。她拒绝的时候也不用考虑到对方的情绪,她不是来做善事的,内心鄙夷地想:“又不是我要让你痛苦,你可以选择不痛苦啊,我又没有义务照顾你的情绪。”
她完全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尝到人生的悲苦,这就是人生八苦中的“求不得”。
最初她完全没有把於仲青放在眼里,只是一个胎毛还没有褪干净的娃娃,也学着大人应酬。她看着他的笨拙,害羞,手足无措,只是觉得有趣,想逗弄他,如同逗弄一只小狗,但没想到,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
朱婷婷一直是个聪明的女孩子,情商尤其超凡,在感情方面,她向来睥睨众生,看尽周边为情所困的痴男怨女。其实她不知道,自己之所以冷静,是因为没有动心。所以,一旦动心,则摧枯拉朽,她根本无力自救。
但她又清楚知道,这段单恋,只会给自己带来羞辱,没有谁会理解她,同情她所受的煎熬。
最难堪的是,她都没法去追求自己的目标,因为对方明显就对自己没有那层意思,她就是想当小三,对方都没有把她送上小三的宝座。
她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自己看到了,斩断它,就像斩断红尘,遁入空门。
但内心深处,又有一个充满诱惑力的声音在说:“要不要试试呢?不试怎么就知道不行呢?你不是一直都很自信吗?这个世界,还有你征服不了的男人吗?”
“或许,给自己一个机会,也让自己最终死心?”这真是一个有毒的想法,但是,裹着蜜糖的毒药,自己有这个能力拒绝吗?
自信成就了朱婷婷,但是,自信也极有可能会毁掉朱婷婷。她要不要赌一把?她输得起吗?
朱婷婷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地想,没有谁能够帮她拿主意,她甚至都找不到一个闺蜜来听她的心声,她从小到大,没有同性朋友,她的时间不会浪费在交普通朋友上。就像那句话,书到用时方恨少,当她需要朋友的时候,发现身边一个都没有。
相比起朱婷婷,仲青则很容易就放下了,虽然顾韬晦提醒了他,让他逃离危险,但是,他也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有老婆,有儿子,有事业,还有内功要练,他根本没有时间浪费在外遇上。他认为,只要不见到朱婷婷,那么他们之间就不会发生任何事。
所以仲青很快就忘记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他更加勤奋地找事情来做,不让自己闲下来。
于是他去了桃花源,差不多林二狗婚礼之后,他就再没去过了,一晃也有大半年时间了。
刚看见林二狗,就差点被吓出心脏病,眼前这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是谁?满脸的横肉,已经在脸上堆不下了,就只有贴着脖子长了一圈,他试着喊了一句:“二狗,是你吗?”
林二狗憨笑的面容一展现,仲青就放下了一颗心,还是那道熟悉的开胃菜:“狗的林二狗,你不开腔不出气地养贼肉,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揩共产主义的油吗?”
林二狗嘿嘿地笑,说:“我也不知道,结了婚,肉长得这么快。我现在吃得都少了,但不起作用。”
浦英也长胖了,但仲青以过来人的眼水一看,就知道她的长胖是特殊原因。仲青问:“嗬,几个月了?”
浦英大大方方地说:“才三个月,这你都看出来了?”
仲青就哼了一声,猛然发现自己的神态跟老爸如出一辙,连忙撤掉了看什么都不顺眼的表情,重新换上了春天般的笑脸:“恭喜恭喜,二狗威武,桃花源的风水养人。”
同时又语重心长地对林二狗说:“你要控制一下进食,不能再胖了,你这样,对自己也太不负责了嘛。”
林二狗人长胖之后,也变得健谈多了,对于仲青的教育,他也可以乒乓球一样地来上两三个回合:“我已经很注意了,天生的,总不可能顾脸不顾嘴吧?卫曦怀安安的那段时间,你不也跟蒸笼里的馒头一样发涨?”
仲青回忆起那段不堪入目的往事,也没什么立场再去训斥林二狗了。
中午要了个一鸡四吃,仲青一边跟高国庆喝酒,一边问着他们:“浦英生小孩,少了一个人,你们顾得过来吗?”
高国庆说:“没问题,二狗可以顶上。”
仲青撇了一下嘴,说:“指望二狗,还不如指望母猪上树,他肯定天天围着小孩转。”
高国庆想了想,说:“也没问题,我一个人也撑得过来。实在不行,总公司调配一个人来也行。卫东的媳妇不是在一心楼吗?把她要过来也可以。”
仲青说:“想得美,可以调给你别的人,她就不要想了,这里太远,她还要照顾小琦琦。”
高国庆说:“不一定非要人过来,说不定我一个人就弄得转了。”
仲青想了想,说:“肯定还是要调人来,现在国家开始实行双休制,周末两天休息时间,城里人百分百会出来耍,你这里一到周末肯定忙不过来,可能还要增加人手。”
高国庆就不吭声了,反正这是仲青要考虑的事。
仲青突然想起一事,问道:“那个刘什么,刘思逸,还在骚扰你们没有?”
高国庆说:“没有了,不过也许私下里跟蜀青有联系,但我就没有过问了。我相信蜀青,这事处理得也很好。我只是遗憾,没有揍他一顿,他居然还有脸来要人。”
仲青说:“每个人的逻辑不一样,他有这样的底气,大概是觉得我们都会感恩戴德,不理他就是了。这世道,不平的事多了去了,你还挨着去铲平它吗?”
高国庆就不说话了,两个人就闷头喝酒。
看着农家乐的生意还不错,今天不是周末,上座率也达到了七成,四面八方都是劈呖啪啦的麻将声音。仲青不由得感慨:“锦沙人真是闲,只要有麻将,到哪里都可以过一天。”
浦英就说:“也有生意不好的,我们这里呼啦啦一下上了几十家,僧多粥少,我们运气好,是第一家,很多人认我们牌子,回头客多。后来开的,哪怕打价格战,也没打过我们。”
仲青就说:“不要跟他们打价格战,最后伤害到的,还是我们自己。餐饮跟别的行业不太一样,味道还是第一位的,便宜是第二位,所有的食客内心都有个小九九,你如果降价,他不一定买你的账,反而认为你低端。所以,还是要从菜式和口味上把顾客留住。”
浦英点头,又笑道:“还好当初没有扩大规模,不然投入太大,上座率不高,不仅资源浪费,而且看着也不热闹,更加吸引不到第一次找来的客人”
仲青笑道:“我说嘛,锦沙人吃饭就喜欢凑堆堆,我们自己的习惯都是,看见排队的馆子,哪怕是饱的,也想进去再吃一碗。”
看了眼四周,又说:“这处农家乐,就是我们的基本盘,可以源源不断地为集团供血,但是,要想成为锦沙餐饮界的头牌,还是得靠一心楼和宫廷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