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崽,你昨晚的表现也太棒了吧!妈妈好喜欢!”
舒毓卿捧着贺遇臣的脸,揉捏成各种形状。
得益于团队里某两只向贺封君的通风报信,昨晚全家一起收看香蕉台的春晚。
一家人吃完饭消完食,郑重地准备了一桌水果点心零食。
就连老父亲都端坐着等待。
贺遇臣此刻回想起来还莫名羞耻。
这和事后大家提起完全不一样。
他们这样郑重、期待。
加上表演后的互动游戏和采访,短短的十分钟,贺遇臣如坐针毡。
人一旦尴尬,就会显得自己很忙。
给妹妹们削个水果、给妈妈阿姨倒茶、整理整理弟弟本就平整的衣服……
哦,还有跟老父亲四目相对的瞬间,两双相似的眼睛在半空中尴尬对视,然后假装咳嗽移开视线。
好漫长的十分钟!
“我儿子怎么可以这么帅!”
“这动作帅!这眼神绝!唱歌真好听~”
……
作为儿子夸夸团团长的老母亲,那小嘴说出来的溢美之词不带重样的。
两个妹妹“高瓦灯泡”似的四盏大灯,差点让他落荒而逃。
老母亲从昨晚一直念叨到早上。
“宝贝告诉妈妈,还有哪个台?今晚还有吗?”
“有吧……我需要问问梅姐。”
贺遇臣说着,启动汽车。
老父亲说是当司机,儿子还在呢,总不好真让他干活。
“问小梅啊?那不用你了,妈妈自己问~”
贺晋坐哪儿都是统一坐姿,不满老婆大人的无视,故意用力咳嗽一声。
“喉咙不舒服吃两片。”
舒毓卿在小包里掏掏,捏出一盒润喉糖,头也不抬地说道。
贺晋接过糖时呼出的气息明显沉重了几分。
要说老婆不在意自己吧,她还知道第一时间给自己拿个润喉糖,要说她在意自己吧,那是看也不看他一眼。
贺晋掌握着力道捏上老婆的膝盖。
“嘶……”
舒毓卿倒吸一口凉气,正要发作,一抬头对上丈夫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
唔……这张脸看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养眼,哎呀,突然生不出气了~
老公还是得找帅的,根本舍不得生气嘛!
“干嘛!儿子还在呢!”
舒毓卿压低声音说道。
做贼心虚般瞥了眼开车的儿子。
后面的动静,五感敏锐的贺遇臣岂能注意不到?
这样的情感,他是熟悉又陌生的。
他所能做的,唯有感受。
接收来自周围人的幸福感,使他觉得愉悦。
一个小时的车程,因为年根儿车流,硬生生开了两个半小时。
当然也有贺遇臣刻意降速的原因。
按贺晋的话来讲:驴脑袋前栓根萝卜跑得都比你开得快。
“你懂什么!安全第一!”
母狮霸气护崽。
舒毓卿指挥父子俩把车里的年礼搬出来,她则踩着小高跟头前带路。
跟随母亲见过毛院长,毛院长欣慰地目光在贺遇臣身上久久停留。
这是她经手过,恢复的最好的孩子,简直就是个奇迹。
毛院长询问着贺遇臣这些年来的变化和经历。
到老母亲嘴里,全变成了花样百出的夸夸,十足的炫崽狂魔。
贺遇臣实在招架不住这波攻势,躲出办公室,在楼里乱晃。
年底了,康复中心的人不多,整栋楼里空荡荡的。
十几年过去,这里的变化不小。
他当年在这里的时候,这栋楼还没建成。
他有时候也在想,如果这些年来,但凡自己放松一刻,是不是会早于现在变成个疯子。
或者没有系统在,自己的灵魂又飘荡在哪座星球?
父母弟妹,会因为他的离去伤心难过,还是大松一口气?
忽然,小腿被轻轻撞了一下,被什么东西抱住。
贺遇臣低头,对上了一双略显滞涩却纯净如水的眼睛。
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不知何时抱住了他的腿,正仰着一张瓷白的小脸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贺遇臣轻轻扯了下裤腿,缓缓半跪下来,这个动作让他的视线正好与男孩齐平,不会给小家伙造成任何压迫感。
“迷路了?”
小男孩呆呆的不说话,手里捏着张画纸,上面线条凌乱,看不出画的什么。
“你想去哪儿?我带你去?”
贺遇臣将声音放柔,耐心问道。
在这里碰到的孩子,大概率和他小时候一样,算是同类吧。
小男孩歪着脑袋,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贺遇臣看了许久,贺遇臣就保持着半跪的姿势,任由小家伙打量自己。
好半天,小男孩突然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小小的手掌有规律地拍在他后背,一下又一下。
贺遇臣瞳孔微张,这是……在安慰他?
远处传来的脚步声让贺遇臣回过神来。
他小心地托住男孩的腋下,将他稳稳抱起。
随着这个动作,小男孩的视野骤然升高,原本滞涩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慌乱和惊奇。
突然一下子,地面离自己好远好远……自己变得好高……这是他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观察世界,一切都变得陌生又新奇。
“小宝!怎么不告诉妈妈就自己跑掉了!”一个焦急的女声由远及近。
年轻的妈妈小跑着过来,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
看到孩子被一个陌生男人抱着,她先是警惕地顿了顿,待看清贺遇臣的脸后,表情瞬间变成了惊讶和不确定:“您……您是……”
贺遇臣善意地点头示意。
“你叫小宝啊?真巧,我有个弟弟也叫小宝,下次介绍你们认识。”
“不好意思……这孩子,给您添麻烦了!”年轻的妈妈下意识地道歉。
“没有,小宝很可爱,不会添麻烦。”
他的妈妈,年轻时候是否也像她一样,跟在他屁股后面跟不同的人道歉?
贺遇臣将孩子还给他的妈妈,交换手间,小男孩喊了声:“痛痛!”
“哪里痛痛?”妈妈立刻紧张地检查起孩子的全身,生怕他在哪里磕着碰着了。
谁知小男孩扭过身,扬起小巴掌拍在贺遇臣脑门上,发出一声脆响。
年轻的妈妈还来不及道歉,小男孩又拍了一声,喊了句:“痛痛。”
随后揪着贺遇臣的衣领,拍拍他心脏的位置,又念叨了句:“痛痛。”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贺遇臣和年轻妈妈都愣住了。
就连刚从院长办公室出来的舒毓卿、贺晋和毛院长也停在了原地。
贺遇臣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嗯,它们曾经都很痛痛,但现在,已经好了很多,很快就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