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沉睡的京师像头猛兽翻了个身。
正阳门那两扇沉重得吓人的包铜巨门,在数队城防军汉卒的吆喝和死命推搡下,终于嘎吱作响地向外洞开!
宵禁的寒气还没散尽,可门外早已是人声鼎沸。
有推着嘎吱乱响独轮车的商贩、挑着还滴露水新鲜菜筐的农人。
赶着驴车驮着山货的乡民、还有急着进城找活计的匠人,那是乌泱泱的一片,好不热闹。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几队负责巡城,隶属于城防军衙门的汉军兵卒只推开了正阳门两侧的闸门。
百姓和商贾按照惯例经过检查后入城,至于那大开的正门,非是皇帝特许,一般人是没资格走那正门的。
“变蛟,叔父上一次入京,还要追溯到十几年前万历朝时,如今这正阳门牌楼仍在,却似换了人间”
望着那飘扬的汉旗,曹文诏一瞬间感到有些恍惚。
“是啊叔父,一切都变了,但又好似根本没变,至少这正门还是给皇帝走的”
曹文诏乐呵呵的说了个笑话,但还是隐藏不住眉间的愁思。
“站住!尔等从何而来,可有路引文书?”
“黑衣卫军情司办事,莫要阻拦!”
队伍最前方,一个身着不起眼黑色劲装、面容冷硬的汉子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汉子手上的动作看似随意,却十分迅捷。
手只往怀里一探,再亮出来时,掌中已多了一面温润莹白、雕刻着麒麟纹的玉牌
“原来是黑衣卫的诸位大人,还请莫要怪罪!”
城门官的脸色一下变得的苍白,终是战战兢兢的抱歉还了个礼。
“自是如此,这些银子便当成给兄弟们喝茶的茶水钱!”
“谢大人赏!”
领头的黑衣卫小旗扔出了一锭碎银,然后是手一挥,也没管城门官接下来的话。
曹文诏叔侄便在几个黑衣卫的领路下,顺利的通过了城防军的搜查。
进了皇城,众人没作任何的停歇,急往宫城之中赶去。
一路之上,曹文诏和曹变蛟没事便看着皇城中各衙门来往的官员。
只见这些人身上官服均为纯色,并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
二人心中大感疑惑,终于在宫门口静待传命的时候,曹文诏才寻得机会问道:“这位兄弟,为何这朝中官员官服皆是素服,难道大汉国中不分尊卑?”
“新朝岂能与你明国一样,罢了……此事倒也不是什么秘密,我便做一回好人!”
黑衣卫小旗详细为曹文诏叔侄解释了一番,然后掏出了自己的玉牌:“看到了没,黑衣卫的牌子最为厉害,咱就是个小旗官,也能用上这大官才能用的玉牌!”
曹文诏和曹变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中大致也明白了大汉这黑衣卫与大明的锦衣卫有异曲同工之妙。
没有再等多久,一个传旨的小太监来到了宫门口吆喝一声:“陛下有旨,宣明国使臣觐见!”
走在漫长的宫道上,曹文诏发现了两边大汉宿卫禁军手中皆是那种带着短剑的火枪。
一时之间,想到了战场上这种火器的威力,曹文诏看的有些眼热。
刚想凑过去看看,却被那黑衣卫小旗伸手拦了下来:“明国使节,莫想多生事端,若是惹恼了这帮宿卫禁军,便是我也护不住你二人”
“莫怪莫怪,我只是一时好奇”
曹文诏幸幸一笑,也不再多看,跟在众人身后继续走着。
曹变蛟这头一回踏进紫禁城,那眼珠子就跟不够使似的,滴溜溜到处乱转。
“乖乖,这地上铺的砖咋比洪大人家的床还平整?那大铜缸锃光瓦亮,里头能泡下十个壮汉吧?还有那台阶栏杆上盘着的金灿灿的玩意儿……”
突然,曹文诏被他扯得一踉跄,脑门子上的青筋是突突直跳。
这侄子虽打仗是把好手,比同年人稳重了不少,但终究还是个少年郎的心性。
“变蛟,你消停一会儿,可别忘了我等现在是大明的使节,代表着的是大明的脸面,你这般不成体统,定要沦为笑柄!”
看着叔父严肃的神情,曹变蛟顿时心知肚明,终于是点了点头,一路之上也不敢说话,默默跟在了曹文诏身后。
走了半天,二人终于来到了养心殿之中。
而殿上的刘平,正穿着一身花缎锦袍,默默的注视着二人的神情。
等了半天,刘平见曹文诏二人没有任何行礼的意思,便向一旁的小元子使了个眼色。
小元子立马提高了嗓音调,难听的公鸭嗓喊道:“殿下明国使臣,见了大汉天子为何不跪!”
殿下二人浑身一怔,曹文诏脸上充满了挣扎之色,终是咬牙抱拳道:“大明与大汉乃是兄弟之国,文诏为大明使臣,岂有拜友邦之君的道理!”
刘平听罢哈哈一笑,心中只道曹文诏果然是曹文诏,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刘平心中这样想,面色依旧平静如水的道:“兄弟之国?眼下你秦明小国两面逢敌,国灭只在朕的旦夕之间,又有何资格做大汉的兄弟之邦!”
曹文诏一听刘平这话,脸色“唰”地一下变得铁青,仿佛被人狠狠扇了一记耳光!
顿时,曹文诏虎目圆睁,须发戟张,一股悲愤之气直冲天灵盖,几乎是吼了出来:
“陛下此言何意?莫非真要不顾大局,继续挥师攻我大明,好让那北虏蛮夷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不成?”
看着满脸悲愤的曹文诏,刘平终于正色回道:“难道在你等的心目中,朕便是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回去告诉洪承畴!你我两家相争,纵使打生打死,那也是我华夏自家兄弟关起门来的家务事!”
刘平眼中又寒光暴涨,重重一拍桌案,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那群狼心狗肺、茹毛饮血的蛮子,数百年来常常犯边,屠我汉民,累累血债,罄竹难书!这笔旧账,朕时时记在心里,刻在骨上!
早晚有一天,朕要亲率王师,踏破贺兰山缺,犁庭扫穴,让这些鞑子血债血偿!”
殿上的众人纷纷瞪大了眼睛,特别是曹文诏和曹变蛟二人。
同样为边将的二人,对刘平的感观已是大有改变。
“陛下圣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