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跳动,蜡染红了烛台,韩庭绕过案沿,道,“文隐,能做的我们都做了,如今忧心也无用,别想太多了,早些休息吧。”
近日他们分开查探,时常是一个休息了另一个就得去忙,面都见不上,更何况是说上话。
卫思易叹了口气,道,“希望朝廷的人能快些到。”
***
信发出不过两日,就算是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也定然送不到京的,但就在卫思易处理事务焦头烂额之际,却有人来报,“外头有位周公子要见大人。”
他所熟识的周姓公子好像就那么一个,卫思易稍作一想就出去了。
帐子外被拦下了的,果然是周启智!
卫思易快步迎上前去,稍提声量喊道,“启智!伯分!”
“文隐!”两人也齐齐喊他。
信送得不快,但卫思易日思夜想盼着周家能施以援手,此时见到他们两个犹如见到救星,他也顾不得礼节,直接问道,“启智,你们可是来帮梁州受难百姓的?”
“文隐,你瞧你这么急,走,”周启智笑开了,边说边拉着他往车队走,“呐,这些都是赈灾的粮食,我的钦差大人,您过目。”
卫思易这才意识到身后这一整排的车队,都是粮食!
他走近了,伸手摸上布袋,那种充实感足以安抚人心。
他试着提起一角,沉甸甸的,货是真足。又忍不住退后两步,看着这满满当当的一大车,心里感激了周家祖先千千万万遍。
“启智,这……”
卫思易高兴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周启智过来说,“粮食给你送到了,这桩事我们就不参与了,我的钦差大人,您是不是该屈尊降贵陪我们喝两杯?”
许伯分无聊地蹲在地上研究花草,闻言抬头,“对啊文隐,你可得犒劳犒劳我们。”
“好好好,那你们先安排住下,今夜我请客。”
水灾淹了大半个城,他们要歇脚的话,怕是难找地儿,所以卫思易打算让他们住进营帐里。
他们对住下倒是无异议,毕竟要一路走来都清楚现在这里是什么光景,但是吃饭嘛,他们可等不及了,所以周启智说,“落脚的事吩咐下去就成,文隐,你先安排膳食,我们为了赶路可是啃了几天馒头了,就等来你这吃上顿热乎的呢。”
卫思易想到了第一次见到他们时的情景,在他的潜意识里,商人就是这样东奔西走,仿佛饿死事小,失信于人事大。心下莫名升起敬佩之意,说,“好,那你们先进帐。”
……
韩庭从灾区回来时就看到了门口在运粮食,他招来一个护卫问了下,才知道是周家来人了。
韩庭进帐子里一问,卫思易醉醺醺地回道,“他们已经离开了。”
韩庭欺身压近他一些,闻到深浓的酒味,故意说,“周家人被誉为活菩萨,是因为他们向来是往灾难深重处扎,这次怎么回事?怎么临阵脱逃了?”
“怎么说话呢?”卫思易不满地皱眉,“愿意帮那是周家人仁义行善,不愿意帮乃人之常情,哪能这般说人家?”
“你该自己去听听外头的人是不是这么说的。”韩庭又道,“话说,到底为何啊?”
“因为钱州,”卫思易又皱起眉,不过这次却是因为深思忧虑,“钱州牧靠着康王敛财,康王死后他手底下的人作鸟兽散,钱州也散了许多,所以钱州基本上是乱的,只是钱州贫穷,不被在意,昨夜启智同我说,钱州情况不容乐观,有些偏僻地方有易子而食现象!”
梁州虽比不得周何两大州,但也算民安商定,而钱州情况就差多了,百姓多流离,六尺之孤亦转徙,比方说像如今这样,梁州乃天灾,钱州乃人祸。
皇帝治天灾,期许复苏梁州,但却是遗漏了问题更多也更大的钱州,因为复兴钱州当真是难!
舍一州以定天下。这是准备舍钱州了。
可是一州百姓何止千万?都叫他们自生自灭吗?皇帝怎可如此?
韩庭闻言停下,略作思索,说,“有周家在,多多少少能挽救些,等回了朝,再请命吧。”
卫思易仰头靠枕在椅子上,轻轻叹了口气,“只能这样了。”
天蒙蒙亮时,至明在外面禀报道,“主子,朝廷的粮食送到了,梁州牧与他儿子也在外候着了。”
“知道了。”
韩庭和卫思易出来一看,来的是程茂淳。
他现在是户部后起之秀,只知闷声干活。他已经安排了大半的粮食了,只是人手不够,现在他们来了,刚好可以接替上。
忙了一夜和一个早上,才把所有百姓都安顿好。
虽说粮食到了,百姓也已安顿好,但后续事宜还很多,此时谈庆功显然过早,但初来便知没好事,指不定这次庆功宴上就有狐狸露尾巴,所以韩庭和卫思易的意思都是且去看看。
宴上,华灯初上,歌舞升平。纵乐满堂,余音绕梁。
韩庭在宴会上醉了酒,梁逐廉先派人送他回去。卫思易是钦差,被留了下来。
又一巡酒,梁慎兴也告了退。
戌时末,韩庭又回来了。不过这次他是带了人来的。
一排侍卫将门挡住,齐刷刷地亮出剑来。
梁逐廉那三分醉意顿时消散,挥开躺在他身上的美娇娘,警惕地问,“王爷这是何意?”
韩庭冷声说:“小梁公子夜闯本王府中,意欲杀害本王,已被本王暗卫拿下。梁牧君,小梁公子今夜所为,你知是不知?”
梁逐廉皮笑肉不笑:“不知犬子做了什么,才让王爷如此生气?犬子今夜也是喝高了,若是做出什么来,那定然是无心之举,还请王爷海涵!”
果然是老狐狸!
不过韩庭早有准备,“带上来!”
“韩庭,今夜不过是让你逃过一劫了!你等着,还有你那个姓卫的,你们都给我等着!皇上已经知道你们的秘密了!你们敢欺君!皇上不会放过你们的!”
梁慎兴喝大了,一骨碌都把心里的话往外倒。
“舅舅是觉得本王好欺负,还是觉得钦差大人好糊弄?!”
毫不留情的叱责,喷得他哑口无言。
韩庭挥手示意道:“拿下!”
今夜事出突然,梁逐廉毫无准备,韩庭也不会给他机会准备。
外头的人已经被制住了,这殿中大多是酒囊饭袋,一见侍卫走近,就先跪地求饶了。
求齐王的有之、求钦差大臣的也有之。
此起彼伏,呜呼哀哉,一片惨状,好不喧哗!
卫思易只冷冷地扫视了他们一眼,便挥挥手命侍卫都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