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至明来报，梁家那两父子嘴硬，撬不出什么来，但那些下属官员没骨气，大刑还没用上呢就招了。
他呈上一份罪证，道，“这些都是他们招认的。”
卫思易咽下馒头，凑过来看，“钱州，这么说，吞食钱州，也有梁州的一份功劳。还有这个……右相的。”
刘希和与梁州也有瓜葛？
韩庭沉思，嗓音轻缓道，“呈到京中去。”
“是。”至明踌躇，还是说了，“可是王爷，暗卫报梁家女怀了，近日皇上对她呀，宝贝得不得了，这个关于她父兄的罪证，有用吗？”
“呈上去就是，如何定夺，那是皇帝的事。”韩庭淡淡地说着，眼神中交杂着玩味。
“是。”至明领了命后就出去了。
屋内又静了下来，小轩窗漏进来的日光疏疏杳杳，帘帐边挂着的干花香囊正散着清幽花香。
默了会儿，卫思易还是问了，“那个……你在普渡寺的时候不是说皇上他那方面不行吗？怎么小梁妃还能有孕？”
韩庭随口道，“皇帝是不行，这不还有别人吗？”
“皇上知道自己不行吗？”
“知道，但是国无储君，底下的人易蠢蠢欲动，而且祖荫那事，已颇有微词，皇帝想要安定。”
闻言，卫思易的脸上满是惊愕的表情，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微微张开，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过了会儿，他才问，“那你说这孩子的生父，皇上知道吗？”卫思易凑近韩庭，眼睛不错杂地盯着他，小声问，“是小梁妃自己做了这事，还是皇上让她与别人那样的？”
韩庭眸色深浓，讥笑道，“皇帝安排的。”
卫思易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他自己说的，他暗示我要我日后辅佐那位。”韩庭撇了撇嘴，说着又问，“待会儿先去城东，再是南、西、北。”
那就是要一起，卫思易说，“不要一起，我去城东和城北，你去城南和城西。”
他们再这么日夜黏在一起，怕是要叫人疑心了。
韩庭淡淡看着他，半晌才说：“……好。”
所以他们今日没再见面。
***
雨后初霁，两人原定逛过城中民区，就去附近的其他地方瞧瞧，不过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这还没出门呢，皇帝派的人就到了。
先前护送关乎百姓生死存亡的粮食的官兵可比这回的慢多了。
来人竟是刘爱菊！
他也是刚到，下了马车，手执圣旨，朝正站在门口的卫思易走来。
向齐王见了礼，就趾高气昂地念起圣旨来：“御侍卫思易受朕之命前往梁州治水，收效显着，朕心甚慰，然牧君梁戚有密言，卫思易收受贿赂，与周家官商勾结，此举有负圣恩，朕深感痛心疾首，着令刑部将其押送回京，再行发落。钦此。”
卫思易双手举起作接旨状，齐王在跟前，刘爱菊不敢有其他举动，正儿八经地给了圣旨。
给完后，刘爱菊又看向韩庭，恭敬地说：“王爷，皇上说此事交由您来办。”
韩庭赏了他一个眼神，清冷的嗓音道，“没再说其他的？”
刘爱菊不敢在他面前拿乔，老实地摇了摇头，“没有。”
韩庭摆了摆手，“本王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是。”
刘爱菊走后，韩庭感慨道：“皇帝这是要保梁家啊。”
卫思易哼了一声，不满地说，“刚刚还在想抓了梁氏父子两夜一天了，怎地还不见消息传来，原来是给我安排了这么一档子事啊！”
韩庭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让刑部押送，刑部的人却没来，还另外说交由你处理，”卫思易摊着手，“你说说，我该怎么办？”
“梁氏父子与我有血缘关系，皇帝无非是想借我的手调解一下而已。”
卫思易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把人放了吧。”
卫思易知道，他说的是梁氏父子及其爪牙。
卫思易问，“让他们继续为害一方？”
“皇帝的意思很明显，况且祸害遗千年，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得了的，挑几个闹得凶的杀了，其他的包括梁氏父子就放了吧。”
其他人闹得再凶也比不过梁氏父子，却要杀那些无用之人而不杀主谋，治标不治本。
但他知道就算是杀了梁家那两个，对整个云朝来说那也是治标不治本。
早早地闹了这一出，两人都没有心思去闲逛了。
回到府里，也只是在互相干瞪眼。最后觉得就这么回了吧，所以就启程了。
坐在马车里的卫思易想到：得亏韩庭护着，不然他怕是要被关进囚车里押送回来。
路上没进囚车，但到了京中却是直接就进了刑狱。
他们离开梁州后命人放了狱里那些人。
守旧一派难得抓到这个机会，便争先恐后地互掐了些罪证，将屎盆子乱扣。
除了圣旨里的收受贿赂官商勾结，还有就是行为不检点什么的。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守旧派紧咬着不放，熬了几日判了个抄家。
不过抄的却是周家。
卫思易收到消息时惊道，“皇上当真要抄周家？”
“不过是京城周家，不必太过担心，”韩庭安慰道，“周氏本州是周州，因着行商，才到各州开了户，这是惯例，由来已久，圣旨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着抄京城周家，那便只是商贾之事，别忘了，周开德还是周州州牧。”
卫思易听他这么说，倒是稍微放心一点，不过害得周家被抄，他也实是过意不去。
而韩庭则是在周家被抄那日交了兵权保他出狱。
刚走到刑狱大门口，至明就来了。
他神情怪异道，“王爷，至耀密信，梁慎兴那小子被皇帝派人杀了。”
“知道了。”韩庭走了两步，不禁又顿住脚步，问，“皇帝与他有没有别的过节？”
“没有，堂堂一国之君，哪里犯得上。要不是他敢肖想王爷……”
韩庭抬手止住了他的话。
韩庭深知，他这个皇兄啊，向来如此，掌控着生杀予夺大权，既犹疑好猜忌，又残暴不仁。